此刻所说的太学,并非是纯粹的教育机构。
太学是很早就有的,布政,祭祀,学习,开展各种活动,功能多样,并不局限在教育领域内。
而太后想要设立太学,她的目的不是设立一个有诸多功能的新机构,更不是为了培养人才,而是为了养天下之士。
暴秦是没有养士这么一个概念的,唯独军功说了算,而继承了暴秦一系列政策的大汉,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有养士的机构,士在外,不在内。这些士在诸侯国内,得到诸侯王的重用,归心与诸侯国,就像某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大臣那样,只觉得自己的君主乃是诸侯王,而不是皇帝。
他的问题可不是特例,在各个诸侯国里,不知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士,喊着忠君的口号,准备着要扶持诸侯王来造反。
故而,太后想要将天下之士都集中到长安来,由长安来举荐,将他们任免到各个地方,甚至是诸侯国内,如此一来,他们首先要效忠的君自然就是皇帝,自我认同也就是大汉之臣,而非诸侯之臣。
因此,太后才想要废除诸侯国内的养士之事,只许长安来养,这是为了做到真正的大一统。
刘长明知道这些,可是当知道自己要被薅羊毛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
“阿母!!”
“我唐国贫苦啊,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来可以帮着治理地方的人才就不多,您还要夺走?唐国百姓何以失爱与阿母啊?!”
刘长悲愤的说着。
吕后不为所动,她认真的说道:“你的官吏已经足够了,若是再养士,养出的士迟早都会给你带来大祸。”
“我唐人老实本分,怎么会惹出大祸呢?阿母啊,不如先废了其余诸侯国的养士之事,楚国养士之风可就比唐国要盛行,我那仲父号称宾客叁千,有大汉信陵君之美誉...为何不先废楚国之学宫呢?”
吕后正要言语,浮丘伯却开口说道:“大王说的也对..太后,这件事还是要认真商谈,士乃国之根本,不能着急。”
吕后点了点头,这才没有继续谈论这件事,反而是说起了对士的要求。
“我先前便让各地举荐孝弟力田者,赏赐他们,免去他们徭役...养士,自然是要先养这些有道德的,可以让各地举荐有道德的士前往长安,进入太学....”,此刻已经出现了察举制的雏形,可并没有像武帝时的那么全面。
这些大贤们便跟吕后商谈起这件事来,说的也还和气,只是到叔孙通的时候,叔孙通忽然说道:“忠君行道德事,主大一统,诸派莫如我儒家...太学可以多召儒家之士,派往各地...”
他的这番话,当然是引起了儒家大佬们的赞同。
可是,黄老的几个学者却并不这么认为,顿时开口叫道:“叔孙通之言,徒令人嗤笑!”
双方迅速开战,你一言我一句,矛盾顿时变得激烈,吕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若是召集各家的士,或许这一幕就会成为将来太学的缩影?
刘长打着哈欠,他对这些学术争锋是不感兴趣的,趁着他们吵得火热的时候,刘长悄悄告别了太后,便逃了出来。
刚要离开,就有人叫住了他。
刘长转头一看,浮丘伯拄着拐杖,也从殿内走了出来,对这老头,刘长还是挺有好感的,他笑呵呵走到老人身边,扶着他,便往外走,“仲父啊!您身为儒家大贤,怎么不留在殿内去反驳那些黄老之士呢?”
浮丘伯的年纪,当刘长的大父都绰绰有余,面对他的称呼,他也一点不生气,只是朝着刘长眨了眨眼,说道:“叔孙通甚是狡诈!他一番话,就引得众人争执,就是想让太后看出其中矛盾...我跟着他瞎掺和什么呢?”
“哦?您一点都不敌视黄老?”
“仲父是那一派的贱..咳咳,哪一派的大儒呢?”
“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
浮丘伯笑着,很是自然的就说出了这一句。
刘长大喜,叫道:“那您跟栾布是一样的啊!您可比他强多了,他可不敢这么说自己!”
浮丘伯笑着说道:“虽是子夏,却也不同,他们以公羊高的学说为主,我们以谷梁赤的学说为本。”
“哦,原来如此啊!受教了!”,刘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好像他真的懂了一样。
“大王啊...您在唐国,召集百家之士,允许他们互相辩论,这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太后所考虑的,也不是错误的。我曾去过很多地方,诸侯国内,只知其王而不知天子者甚多...百姓倒也还好,若是连士子都是如此,那迟早是要生乱的。”
“大王神武,如今有大王在,自然没有人敢作乱,可是百年之后呢?”
“嗯,寡人会好好考虑的。”
“哈哈哈,老朽并不担心,大王乃是贤惠圣明之君也,定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刘长傻笑着,紧紧握着浮丘伯的手,“仲父啊,先前有人跟我说您的贤德,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看来,您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大贤啊!可能与我前往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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