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西部上空,轰鸣的螺旋桨声被笨重的航空耳机完全隔绝在外,A先生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仪表台上的数字雷达。
坐标精准的显示为,00。
直升机开始降落,A先生靠近窗子往下望去,一个形状宛如人体肾脏般的岛屿映入眼帘。
在这浩瀚无垠的深蓝中,小岛上工整的公路与建筑物显得如此不真实。
随着高度再次下降,游泳池和类似公园的设施也映入眼帘。
停机坪上,螺旋桨渐渐停止了转动,A先生被搀扶下了直升机,不远处,一个一袭白衣,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的小胖子,笑着对她展开双臂,表示欢迎。
这矮子,正是半面佛。
如果不是行业端不上台面,半面佛的人生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还是励志文学的那种。
半面佛身上有着一半M国原住民的血统,他的父亲来自M国南部,是一名彻头彻尾的社会底层,黑奴。
那个时期,虽然黑奴解放宣言已经颁布了近百年,但丝毫影响不到半面佛父亲的命运,他像自己的祖辈一样,依旧在南M的棉花种植园里工作。
当然,黑奴解放宣言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半面佛父亲相对于自己的祖辈,工作稍微轻松了一些,也稍稍有了一些所谓的体面。
种植园主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博爱,黑奴的称谓早就变了,他们被唤作种植园工人。
新时代的种植园工人,有了假期和休息时间,也被允许恋爱。
只是所谓的恋爱,是极不稳定的。
比如男性种植园工人A,可以与种植园女工人B一起生活,当女工B有了身孕,便会被派往工业园区从事稍微轻松的工作。
当然,女工B多久后才会重回种植园,没人知道。
男工A则会重新进入孤独状态,而种植园里从来不缺独身女工,种植园主人甚至会刻意的给这群肤色特殊的工人制造一些机会。
很快男工A便会走出与爱人B的过往种种,与他重新邂逅并擦出火花的女工CDEF等等等再次相融。
而女工CDEF等人,也会陆陆续续的因为有了身孕,被送往工业园区。
慢慢的,就会有人开始思考。
或许自己只是种猪般的存在。
而最先觉醒的,便是半面佛的父亲,杰西。
杰西的爱人希尔斯怀孕后,也被送往了所谓的工业园区。
但杰西跟其他种植园工人不同,他对希尔斯的感情极重,在被分别一周后,杰西便借着每个月一天的休假赶去所谓的工业园区寻找希尔斯。
杰西跑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达工业园区,他用自己仅有的两枚银币买通了门卫,获得了十分钟的见面机会。
希尔斯很憔悴,她向杰西哭诉了自己的经历和见闻,工业园区的工作确实会稍微轻松一些,但是她也知道了自己以后的命运。
孩子出生三个月后,她便会被送到新的种植园,在那里,她需要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而他们的孩子,也会在十岁以后被再次送走。
杰西明白了,所谓的种植园工人,所谓的优等待遇,全都是扯淡。
他们跟一百年前的黑奴相比,也只是多了一层谎言罢了。
十分钟很快结束了,在门卫的督促下,杰西也只能离开,但这次见面,让他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他要趁着希尔斯的身子还不算太笨,带她离开,离开南部,甚至离开M国。
杰西确实这么做了,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还找机会偷了种植园主人两枚金币。
深夜,是种植园的守卫最为松懈的时间段,因为种植园主人叮嘱过,这段时间,不要做任何干扰工人私生活的事情。
他们擦枪走火,种植园才会有源源不断地新生劳动力。
杰西跑到工业园区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贪心的守卫在收了杰西一枚金币后,答应了让他们在守卫室独处一个小时的请求。
杰西给希尔斯换上了精心准备的柔软鞋履,又从守卫室里偷了一把猎枪,趁着守卫走到远处抽烟的机会,两人悄悄离开了守卫室,迅速跑进了不远处的树林。
等守卫返回守卫室督促两人尽快离开时,才发现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的杰西已经找到了他提前藏在园区外的马匹,他牵着马,马上坐着他心爱的女人。
杰西认为自己成功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任何遇上他们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们。
是啊,他们这种肤色,这个时间段不应该在工作吗?
他们,也配骑马?
意识到自己太过显眼,杰西加快了脚步,按照之前在种植园主人房间里见到过的地图,他努力朝着海岸的方向移动着。
不得不承认,杰西确实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他们走的方向完全正确,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确实来到了离种植园最近的海岸码头。
这里有停着很多满载货物的船只,还有喧闹的人群。
杰西把希尔斯抱下马背,又从兜里摸出那枚金币,塞到希尔斯手里让她放好。
他要用这匹马,当作两人的船费。
当杰西牵着马与一位船主痛快的达成协议后,刚把希尔斯接上船,瞬间发现了远处正往这边跑来的种植园主人跟几名守卫。
他们已经发现了杰西,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躲在另一方向的希尔斯。
杰西转头看向同样有着深深肤色的船长:
“马给你,请带我孩子的母亲离开这里,我会永远感谢你。”
说罢便掏出猎枪,笨拙的对着种植园主人方向开了一枪,然后跳下船就跑。
种植园主人也只是蹲了蹲身子,见杰西已经快要消失在人群里,高声喊叫着: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要活得!要活得!”
船长看着杰西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转身对船员说道:
“赶紧离开这里,到下一个港口停一下。”
希尔斯就站在船舱的窗前,杰西所做的一切,她全都看在眼中。
她摸摸隆起的小腹。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或许,她会冲出去,跟杰西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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