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解开了吴孟凡心中的疑团,也向他说明了一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在于人,而在于那可恨的精神分裂症。
真相大白之后,真正痛悔的人变成了吴孟凡,他悔恨为何没有在五年前拆开这封信,悔恨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相信自己的弟弟,而是屈从于自己那份廉价的自尊心。吴天昊一再向自己致歉,而最该请求对方原谅的,原来是他吴孟凡啊!
五年时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他们之间曾有着生死与共的交情,即便有再大的恩怨,也早应当冰释前嫌了。而这五年,也许就是吴天昊生命的最后五年。
吴孟凡心中还有一个疑点,为何珍妮说吴天昊即将不久于人世?按理说,精神性疾病不足以致命,那究竟是什么将吴天昊逼到了生命的边缘?带着疑问和悔恨,吴孟凡接上妻女,乘坐当天的航班赶往巴黎。
在巴黎的赫莱兹医院,珍妮早已托人找来欧洲最好的医生为丈夫诊疗,但是会诊过的医生纷纷摇头,均表示束手无策。珍妮有如万箭攒心,倒是吴天昊更为豁达,他安慰妻子道:“亲爱的,你不要难过,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天已经垂怜我了,他多给了我两年的时间,让我完成了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作品,即使现在离开,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而今,我的心中只有歉意,我很抱歉扔下你和安德烈,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第一声抱歉,也是说与我的哥哥吴孟凡,很遗憾至今仍未当面对他说出我心中的歉意。说实话,要是真的这么一走了之,我是很不甘心的。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忘记我,重新找一个人开启新的生活,我没有给你带来幸福,反而成为你的累赘,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珍妮柔声说道:“亲爱的,快别说这些话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和安德烈会一直等待健康的你回到我们身旁。”
吴天昊微笑道:“珍妮,你太善良了,你的善良会有回报的。明天把安德烈带过来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珍妮带着小安德烈来看望吴天昊,小安德烈已经五岁了,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混血男孩,他遗传了珍妮的美丽容颜和吴天昊的古典气质,眉眼与父亲相似,其他方面则与母亲更为接近,他最显眼的是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当他跑动时,那一蓬金发便如同一把火炬在流转。
安德烈亲切地说道:“爸爸,我来看您了,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说着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了爸爸的面前。
珍妮在一旁提醒道:“今天可是你45岁的生日呀!”
吴天昊抚摸着安德烈的头微笑道:“我的安德烈真乖,你给爸爸送了什么礼物呀?”说话间,他已经拆开了礼盒,只见其中有一个中国传统式样的祈愿符。
安德烈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我从一位中国老师那里学到的手艺,为您祈愿,祝您早日康复!”
吴天昊欣慰无比,他将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珍妮说道:“天昊,有人来看望你,现在就在外面。”
吴天昊说道:“我不是说过吗,不想见人,那些人怎么老是来来去去,就不能让我们一家三口一些相处的时间吗?”那两幅画为吴天昊带来了极高的声誉,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珍妮回道:“这个人,你必须要见,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吴天昊无奈地说道:“那让他进来吧!究竟是谁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珍妮笑道:“见了你就知道!”
吴天昊还在病床上逗安德烈玩,这时,门外站了三个人,确切地说,是吴孟凡一家三口。
吴天昊呆住了,他手足无措,挣扎着想要立起身来,吴孟凡及时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兄弟俩五年未见,再见面已物是人非。五年前,吴天昊归国的时候,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而吴孟凡则久经风雨,外貌如同一名老农;而今再次相见,两人的容貌倒换过来,吴天昊经年累月饱受疾病的侵袭,早已憔悴不堪,相反,吴孟凡常年浸溺于香港的市民阶级之中,焕发了第二春,气度非凡。
吴天昊唤了一声:“哥哥!”
吴孟凡激动地应道:“弟弟!”
两人均眼含热泪,看着对方不能自已,久久不能说话。
良久,吴天昊才说道:“哥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不起!我要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
吴孟凡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太愚蠢了。竟然直到昨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得知你当初是被夺去了心智,才会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来,是为兄太糊涂了。”
吴天昊说道:“当初我曾给你寄过一封信,一定是信没有寄到,不然我们也就不会到现在才相聚了。”
吴孟凡低下了头,叹道:“这正是我要向你道歉的地方,信我早就收到了,可惜我当初没有勇气打开来看,现在看来,该负荆请罪的人是我呀!”
吴天昊释然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说他作甚,最重要的是我们兄弟终于见面了,我们两家人也终于团聚了。”说话间,所有人已围在吴天昊的身旁。
兄弟俩始终紧紧地握住彼此的双手,再没有人能撬动这兄弟情义的根基。
吴天昊说道:“哥哥,我就要走了,我曾经非常担心再见不到你一面,而今,这一夙愿终于达成,我也可以瞑目了。”吴孟凡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安慰弟弟,怎奈面对弟弟平静的话语,他竟无言以对。
吴天昊将安德烈叫道身旁,说道:“看到钰儿了吗?她是你妹妹,你以后要好好保护她,凡事让着她,知道了吗?”
安德烈点点头,同时看着黄璐怀里的钰儿出了神,一份兄长的责任已在他的心中萌发。
吴天昊继续说道:“安德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要求你吗?”
安德烈摇摇头。
吴天昊说道:“因为你是哥哥,她是妹妹,你要把她看得比亲妹妹还要亲。你可知道,当年你的大伯就是这样让着我,护着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不曾离开过吴孟凡,一大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
兄弟俩经受了岁月的洗礼和命运的考验,终于以兄弟的臂膀拥抱在一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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