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李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狗仗人势的嚣张顿时凝固,显得格外可笑。
紧跟着,李四看着那身大红色的官袍,只觉得头皮发麻。
——整个兵部衙门,穿着大红色官袍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官居一品的新任枢密使李艾。
李四只觉得脊背发凉,他两腿发软,尿水顿时把裤裆给淋湿了。
正在打人的程海措手不及,连忙跳开几步。
在不远处围观的士兵一阵哄堂大笑。
枢密使李艾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无奈的挥了挥手,两名侍卫走过来将李四拖进了房间里,免得他在大门前丢人现眼。
定了定神,李艾晃了晃手里的公文:“请问哪一位是程海将军,哪一位是明岳大人?”
枢密使大人虽然在问话,但是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朝着明岳投了过来。
说起明岳这个人,现在帝都之内,当朝的文武官员都是有所耳闻。
他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而且是好几次的救命之恩。
他是朝廷的影子军师,身上没有官职,却管理着大小事务,直接架空了兵部。
他是战场上的无敌统帅,在绝境中反败为胜,杀得二十多万燕军土崩瓦解。
可是,这个叫明岳的人,却极少在帝都露面……
直到李艾收到这封由卫伯玉亲笔书写的书信。
书信是跟着公文一起送来的。
当枢密使大人打开好友卫伯玉亲笔写的书信,不禁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
书信中,卫伯玉用密密麻麻的五页纸,细述了明岳如何击败燕军的奇谋。
书信结尾,卫伯玉还写了首诗:“幽燕雨后晴,边塞夏先秋。千里逐穷寇,为解帝王忧。”
先前李艾一直没出来,就是在看这封信。
看完这封信,李艾对明岳真是无比敬佩。
以前李艾对明岳的事情,当然有所耳闻。
只是这些事情,多半都是含糊其辞的传闻。
而这一次,是李艾的老友卫伯玉,详细为他述说了明岳的事情。
他水淹七军,葬送了燕军十万精锐。
他困守孤城,扰乱敌军,在绝境之中反败为胜。
他果断追击,打得燕军站不住脚,一路败退千里。
于是李艾连忙带领侍卫出来迎接。
枢密使大人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个傻大黑粗穿着甲胄的将军,当然不会是明岳。
其他的士兵也是绝不可能是明岳。
只有那名穿着淡青色长袍的书生,才是大名鼎鼎的影子军师了。
李艾心中暗暗佩服。
这样有功于国的人,却不贪图功名利禄,实属难得。
李艾弯腰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明岳腰间的长剑之上。
帝都的名门公子,都以习武为耻。
而明岳的腰间却悬挂了一柄两尺多长的剑。
宝剑没有什么装饰,剑柄上干涸的血迹已经渗入布条。
斑斑血痕提醒着枢密使大人,这柄剑可不是用来装饰的。
这是杀人的凶器。
明岳向枢密使大人拱手回礼:“见过枢密使大人。”
李艾微笑着点点头:“走,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李艾向身边的下属说了几句,让一位枢密院主事去安排程海的公司,然后准备带明岳进入枢密院。
枢密院依然是在兵部衙门旧址,这里的摆设大多是平平淡淡的实用型家具,所以没有太多的浮华奢靡,而是朴实中带着厚重的军伍气息。
李枢密使在前面走,明岳在背后不疾不徐的跟着,一路朝着节堂走去。
路上看见两人的枢密院小吏和卫兵,连忙站在路边行礼,神情恭敬中带着几分惊奇。
李艾不理会那些兵部官员,他把明岳一直带到自己处理公务的节堂,然后让明岳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明岳的身边。
进来端茶的仆人看到这一幕颇为惊奇。
李艾没有坐在自己宽大的公案前,而是和明岳肩并肩坐着,显然是以平等的姿态接待客人了。
寒暄几句之后,李艾笑着说道:“先生此次北伐辛苦了,明天我就把各位的功绩上报给陛下,到时候陛下论功行赏,先生必然能够封侯拜相。”
明岳微微一笑:“在下不想以杀人的功劳,去担任朝廷的职务,在战场上,我和同袍们曾经用剑去战斗,但不是为了权利和官职,而是为了创造让人们幸福生活的新时代……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这种事情非我所愿。”
李艾哑然,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先生如果入仕,能做的事情岂不是更多?”
明岳笑了起来:“李大人,陈友方尸骨未寒,难道您就已经忘了前车之鉴吗?”
李艾只觉得仿佛有桶冰水当头淋了下来。
自从担任枢密使以后,李艾颇有点大权在握的感觉。
这个新成立的枢密院,虽然不能直接调动军队,但是与皇帝的关系却极为亲信,俨然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李扩甚至还给他在皇宫里准备了一个小房间,如果李艾忙得太晚,便在宫中连夜处理公务,晚上就在宫中留宿。
而明岳的话,顿时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友方是怎么死的,帝都中的人众说纷纭。
作为朝廷的一品大员,李艾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陈友方“病逝”之前,已经和皇帝颇为疏远,抱病在家中休养了半个月。
第二,陈友方暴毙之前的那个白天,皇帝确实派人给陈友方送了些礼物,其中包括补药。
想到陈友方的死,这些天意气风发的李艾顿时惊恐起来,拿着茶杯的手开始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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