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林他们已经走出快十里路了,一路上他们不敢打火把或是灯笼,怕引来建奴的游骑。所以只能依靠天上的星星来辨别方向。
在雪地行军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尤其是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很是难行。即便骑马有些地方也要下马步行。
当众人气喘嘘嘘的来到一条岔路口的时候,杨林示意大家停下来。他回首向萨尔浒山方向望去,只见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夜空,喊杀声即便离的这么远也能隐约听见。
蒋川的警惕性很高,即便现在大家远离了战场但还是向四周派出了警戒,以防被敌军偷袭。
“各位,沿着这条路向西一直走就能到沈阳,途中可能会有建奴的骑兵,你们要多加小心。”
杨林说着把头盔摘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咱们在这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分道扬镳。”
“什么!?”
杨林的话把大伙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蒋川疑惑的问道:“杨哨官,你这话是啥意思?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回沈阳?”
“是的,我不和你们回沈阳。我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要去铁背山找我父亲和两位兄长。不管他们现在是否活着,我都必须要去!”杨林目光坚定的望向铁背山。
“杨哨官,好样的,你是大孝子!兄弟佩服!”蒋川竖起了大拇指,目光炯炯的看着杨林道,“但是咱大明的军规可是有一条,不战致上官死而士存,余皆斩!”
杨林点点头,目光依然不离铁背山方向,道:“我知道。意思是两军交战的时候部下临阵脱逃或是作战不力,导致自己的上官阵亡,那么剩下的人都别想活。”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杨哨官,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要是不回去我们也没个好。本来这次出征就打了败仗,我们再把你弄丢了。我们被砍脑袋都算是上面开恩喽!”乙哨乙队队官薛凯抢着说道。
“是啊,薛队官讲的没错。”
“杨哨官再想想吧。”
“大伙佩服杨哨官的孝心,但也得想想我们啊。”
薛凯三十岁出头,个头不高,长的敦实矮壮。他的话立刻引起大家的共鸣,他们齐齐的看向杨林。
虽然大家鄙视杨林年纪轻轻、寸功未立便仗着老爹的身份当了哨官。但说实话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仗着权势欺负谁。
“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父母,此生当舍命可报!我知道诸位的心思。但说实话,我若不去找到我父兄,不知道他们的生死,那么我这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况且我日后见到娘亲和兄弟姐妹们该怎么说?大明以仁孝立国,我不能做一名贪生怕死的不孝子吧?”
杨林见众人没言语,都静静的看着自己,便继续道:“没下山前,我还利用迎敌的借口领着你们跑路。其实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想上战场。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我爹他们有闪失。一家人嘛,生死都要在一起。”
“虽说咱们当兵的命不值钱,但我也不想让大伙在这场根本赢不了的大战中白白送命!我做到了一位上官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把你们活着带出战场。”
杨林指着眼前的岔路口道:“你们看,这条去往沈阳的路就是你们的活命之路。而我接下来就要行使为人子、为人弟的本份,去找父亲和兄长!他们若亡,我便掩埋他们;他们未亡,我便与他们同生共死!”
“好,杨哨官仁孝之至、有情有义!我就喜欢和你这样
的人共事!”
蒋川说罢哈哈一笑,道:“既然杨哨官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弟兄们也就不劝了。祝你此去平安,一定活着回来!”
“多谢!但不敢保证活着回来!”杨林也是一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正色道:“蒋川听令!”
“标下在!”蒋川不敢含糊,急忙上前一步应道(注1)。这是杨林执掌乙哨以来第一次这样下令。
“这里是军中传送紧急军情的凭证,还有我的令牌。你拿着它,即刻率所有人回沈阳,去见辽东兵备御史监军张铨张大人,他与我父亲不仅是至交而且都是山西人。告诉他我军在萨尔浒大败,让他速速知会杨镐杨大人,命马林、李如柏和刘綎三位总兵大人立即回军,否则大势去矣!”
“标下遵命!请杨哨官放心,标下必将此紧急军情送到张铨张大人手中!”
蒋川郑重的接过锦囊,立刻以油布包裹再以细绳缚之,麻利的将其放入随身的竹制信筒中,随后将信筒盖接口处涂上火漆封印。
“杨哨官......”蒋川知道就此一别可能就是今生永诀,他与薛凯互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道:“有了这份紧急军情,我等便算是奉命行事,日后不会被军法处置。杨哨官,此等恩情我等难以回报,请受我等一礼!”
“请受我等一礼!”众人呼啦啦的躬身施礼。
“时间紧迫,尔等速回沈阳禀报军情要紧!”
杨林一动未动实实受了众人一礼后,道:“除了我现在骑的马,再给我留下一匹马、两壶箭和几颗炸炮,以备我万一遇敌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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