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问心的虚影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凌浩和水灵星,而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再伟大的帝王也有英雄迟暮的时候,圣王一人的光辉笼罩了姆大陆上万年,他虽然血脉强大,但也无法与深渊一族或磐石一族那类神奇生物的寿元相比。他老了,为了挽救陆沉,他殚精竭虑、毫不吝惜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这让他越来越虚弱。在大陆彻底沉没后,圣王已经心如死灰,仿佛人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以往身边簇拥着的大臣走了个七七八八,七族也都各奔东西,就连子民,跟着他的也不足两千人了。还陪在他身边侍奉的除了他的几个子孙外,便只有他的妻子浮瑶和我了。我们在望乡岛定居,圣王便每日立于海边默默守望,终日一言不发,身体也是日渐消瘦和虚弱。”
水灵星悄悄用波动术对凌浩道:“望乡岛就是人类的‘复活节岛’,这回你应该知道上面那些着名的巨大石像是怎么回事了吧,估计就是那些跟着圣王移民到那里的姆大陆遗民思念故乡的产物。”
凌浩没有搭理水灵星的旁白解读,而是继续认真地听着海问心的讲述。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这位老祖宗都没有一个切实的概念,仅仅是在各大海族的口中拼凑起一些碎片化的描述,在他印象中,圣王仿佛就是一个神明般的存在,毫无一丝接地气的感觉,此时他才明白,这位老祖宗也是有着丰富情感、七情六欲、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曾经伟大也犯过错误,晚年落寞的悲情英雄。
海问心依旧平静地讲述着,仿佛沧海桑田淡漠如云起云升、潮涨潮落:“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子民们在岛上安居繁衍,逐渐稳定,人口也增加了一倍,圣王的大儿子凌霄已经接替了圣王管理岛上的一应事务,二儿子凌波则是带领着岛上青壮耕种、捕鱼、建造,辅佐着他的哥哥。而小儿子凌云则是一个如信天翁般有着无拘无束性格的男人,小小的望乡岛束缚不了他的翅膀,他说服了父亲,要去大海的远方为姆大陆的子民寻找更好的生存之地。也正因为如此,圣王一脉才侥幸得以存续。”
海问心说道这里,神色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她似是忍着眼泪,表情非常痛苦,沉吟了一会儿,她终于将情绪平复了少许,继续说道:“那是一个无风的拂晓,许多百姓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海面上突然浪涌翻腾,就连天空都被乌云遮蔽了起来。木然坐在海边沙滩上的圣王,许久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愠怒,眼中也闪动出一缕寒芒。”
海问心的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当时她就在圣王的身边,圣王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塞壬,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本性和欲望了吗?”顷刻间,怒海翻腾,无数海妖自海中浮现,手持长矛叫嚷着就如同是海啸一般冲向望乡岛。
“大胆!”圣王震怒,龙弧神刀出现在他掌中,一道寒芒如涟漪一般向海面上扩散而去,所过之处,海妖尽皆一刀两断。然而猛然间又是一道刀光凭空出现,竟是将圣王的刀芒给劈散了。
一个黏腻的女人声音自海水中传出,同样带着绝世强者的威压:“圣王陛下,你真的老了,想当年你的一刀是多么地强横和让人绝望啊,而如今却是软弱得让臣伤心。”
“塞壬,你敢造反?”圣王怒斥。
而那海妖之祖则是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我的陛下哟,您是姆大陆的圣王,可现在大陆在哪儿呢?您现在不过是一个盘踞在小岛上的部落首领而已,就没有必要跟我摆什么帝王的架子了吧。在陆地上我让你三分,可现在陆地没了,大海可是我海妖一族的领地,其他的那些螃蟹、虾蛄和观赏鱼族群在我看来都是些废物,你称王称霸的年代结束了,这个世界换个主人来统治或许会更美好。”
“你心里住着魔鬼,即便掌握七海,也不会让世界变得美好。”
“无所谓,你知道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你这一族血脉太金贵了,繁衍困难,成为一个家族都很勉强,根本无法形成强大的族群,所以大陆沉陷,你曾经的追随者便如鸟兽散,一代帝王最后沦为了一个村长。而我就不同了,我有族群,血浓于水,我便是它们的天,无论我是成是败,我的族人都是不会抛弃我的。所以,这个世界是否美好其实对我也没太大意义,我的族群强大,族人过得好就行了,其他的族群合该做我族的奴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塞壬开始叫嚣,实力强大的她,周身都闪动着耀眼的雷霆。
一滴清泪自海问心的眼角滑落,她似是不愿意回想那场战斗的一幕幕,所以并没有描述大战的细节,只是说道:“那是我所见过最血腥惨烈的一场战争,海妖数量不可计数,岛上的百姓被它们屠戮一空,王子凌霄和凌波还有那些留在岛上的各族大臣甚至是王孙,在力战不敌后一个个被海妖们虐杀,就连尸身都被撕碎分食了。王后浮瑶非等闲之辈,她本是姆大陆上最伟大的巫女,看着臣民和儿子相继惨死,最后时刻她施展了同归于尽的招数‘幽冥死咒’,将周围方圆千里都化为了死域,上到一息尚存顽强抵抗的王庭卫士和无数的海妖,下到海中的鱼虾和岛上的虫鸟,甚至是我,全部被诅咒而死。只剩下圣王和塞壬两个绝世强者,凭借超绝的实力活了下来。然而二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塞壬实力更胜一筹,圣王则是战斗经验和手段更丰富。谁也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最终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这一战不但没有胜利者,连生还者都一个没有。至于我,我们人鱼一族的灵魂强大,即便身体死了,灵魂还可以脱离肉身存活很久,于是我便成了见证这件事的唯一活口。圣王的肉身毁灭了,但是他身上的‘土之源’和‘水之源’却保留了下来,加上圣王的龙弧神刀,以我一个灵体的能力,也只能带得走这三样东西了。刚开始我只是想找到三王子,将圣王的遗物转交给他,可是我在海上辗转了百余年,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我甚至期间还回过望乡岛好几次,但岛上再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我想他一定是去了那些丰饶的大陆,融入了那里的人族社会了吧,凌云就是那个性格,因为他是圣王最小的儿子,所以从来就没有觊觎过王位,他甚至都对权利没有丝毫的兴趣,倒是对人类颇有好感,甚至曾经不顾王族反对,想要娶一个人族妻子来着。他热爱自由,甚至我觉得王族身份都成为了他的枷锁,想必他会留在陆地上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再也不会回到大海来了吧。灵体无法持久,即便是像我一般强大的人鱼,也无法做到数百年保持灵魂不散。于是,在我力量耗尽灵魂消散,真正的死亡前,我必须妥善处理圣王的三件遗物,既要保证只有圣王的后嗣才能拿到,又要保证不会被海洋中其他族群所觊觎,所以我便在七海中找了三个特别的地方,作了很多布置,设下祭坛,并将圣王遗物分放在三处封存,希望将来有一天,他的后人能够找到,并且借此重霸海洋。海妖一族虽然经望乡岛一战族王殒命、元气大伤,但我仍然希望圣王的后人能够为他报仇雪恨,诛灭叛逆族群。”海问心像个慈祥的长者一般用温和的眼神看向凌浩,语重心长地继续说:“孩子,无论如何,你都是凌云王子的后代,圣王的血脉,或许你会像凌云一样淡泊名利、热爱自由吧。我不想给你套上什么枷锁,增加你的负担,但种族之仇不共戴天,我还是希望……不,是恳求你,在你能够办到的时候,诛灭海妖一族,为你的先祖以及望乡岛上数千冤魂复仇,拜托你了。”说完,虚影也像是耗光了能量,逐渐暗淡,消散不见。紧接着就听到高塔那边“喀嚓”声连响,凌浩二人扭头看去,随着可燃冰的不断融化,那高塔下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如床头柜大小的石门,材质与祭坛上的黑石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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