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村肯定完了,一定全被大雪压在下面。
众人又挖了一段路,直到挖到村边的一户人家门口,紧闭大门,一看就是从里面锁着,这家人一定没有出门,定是被活活压死在大雪之中。
里正还是不死心的使劲敲敲大门,回应他的只有被震落的雪块,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里正旁边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问着,“里正,还挖吗?”
“挖,继续挖!”里正不甘心,也期盼着能有个活口。
众人听到里正的话,没有一个人反对,都拿起手里的家伙式,继续挨着挖。一连又挖了两家,都是如第一家一样,从里面紧锁的大门,敲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里正摇摇头,阻止了大家,“不用挖了,挖了也没用了。要是有活着的人早就跑出来了,现在没跑出来一定没活口了。唉,回吧,都回吧。”
玉娘也跟着过来,后面还有李兴发,明志,和明远,他们是被喊来挖雪的,听到里正的话,摇着头跟着人群往回走。
明志走了一会儿,才发现玉娘没跟上来,扭头望去,玉娘还站在原地。
明志把手里的木耙子交给明远,交代一句,就跑过去找玉娘,“玉娘,你怎么了?怎么不走?”
玉娘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场雪灾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心里被深深震撼,一直愣愣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大哥,你说这个村里就这么完了?”
明志心里何尝不后怕和庆幸,他们当初若是被分到下河村,也许也早就没命了,“玉娘,不要去想了,咱们先回家,别冻感冒了。”
玉娘还在发愣。
明志没法,只得伸手强拉着玉娘往回走,玉娘边走边回头,好像她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场地震,灾难面前,人命如蝼蚁。
前面李兴发和明远在等着他们兄妹,看到玉娘的样子,猜测玉娘是被吓到了。其实,别说玉娘了,就是他们也有些害怕。
这可是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命,两千人口的村子也许连一个活下来的人口都没有,他们怎么会不害怕,不惋惜呢。
几人回到家里,张氏看着四人都耷拉着脑袋,玉娘更是径直回到屋里,盖着被子就那么躺下来,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张氏拉着李兴发的胳膊,着急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里正喊你们去挖雪,去哪里挖雪了?怎么玉娘也跟着去了呢?”
李兴发叹口气,把事情与张氏说了一遍。
张氏听完,张着大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你说的是真的,一个村子的人都没了?怎么会这样呢?两个村里离的不远,咱们这里也只是被压塌了,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李兴发叹息道:“我听里正说,那个小河村地势比咱们这里低,他们挨着一条河,咱们后面就是大山,差不多呢。”
张氏一阵唏嘘,“之前还真没注意,哎,真是可怜,这大雪下的也不是时候,要是白天,大家还能有个防备,大晚上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谁说不是呢。”李兴发跟着感慨一句,就去了一旁收拾手里的木耙子。
张氏又追到明远身边,“那玉娘是怎么了?吓到了吗?”
明远点点头,“玉娘是第一个发现的,才通知了里正,里正这才喊咱们去挖雪。娘,别说玉娘了,就连我都觉得害怕,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呀,之前咱们去镇子上还经过那里呢。”
张氏长长叹口气,“要不要让李郎中过来,给玉娘看看。”
旁边李兴发听到,说道:“玉娘只是被吓到了,你给她倒杯热水,要是有糖放上点,一会儿看看再说。”
张氏转身去了厨房烧了热水,又在厨房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块饴糖,还是过年的时候买的,拿着去了正房。
只有这边的正房收拾好了,玉娘和秀秀一直与张氏住在正房东间屋。张氏端着热水过来的时候,秀秀已经过来,被玉娘搂在怀里。
秀秀看到张氏进来,小声怯怯的喊了句,“二婶。”她从来没见过玉娘这样,这会儿被玉娘吓着了,以为家里发生什么大事。
张氏点点头,对玉娘说道:“玉娘,快起来喝点热水,你看你这样,把秀秀都吓住了,起来和二婶说说话就好了。”
玉娘擦擦满脸的泪水,努力想挤出一丝笑意,“二婶,我害怕。我害怕。”
张氏放下手里的热水,挪到玉娘身边,紧紧搂着玉娘,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看咱们家这不是都没事了。你不也说了,过几日天就热了,这雪就过去了。”
秀秀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刚才她一直在屋里做针绣活,懵懂的问道:“二婶,姐姐害怕下雪?”
张氏被秀秀的话逗笑,对她说道:“我和你姐姐说说话,你出去玩会儿,不要总做针线活,仔细眼瞎了。快出去找明和他们玩去。”
秀秀不放心玉娘,扭头去看玉娘。
玉娘也不想秀秀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残忍的事,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冲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先出去。秀秀这才出了屋门,去找明志问问到底姐姐怎么了。
屋里,张氏安慰着玉娘,“我刚听你二叔说过了,这事咱们该庆幸,咱们被分到平安村,咱们还好好的活着,是不是?”
玉娘道:“二婶,那些人太可怜了,村里一定还有很多孩子,他们还没好好活过,就因为这场雪不明不白的没了。”
张氏同样惋惜,可她经历的多了,人命也看的多了,早已经没有玉娘这么大的震撼,惋惜一阵子也就过了,毕竟她还有一大家人要操心。
“玉娘,你还记得咱们一路逃难来到这里,路上遇上多少人被活活饿死,还有咱们遇到抢劫那次,那些人不也一样可怜,就那么被打死在路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不也可怜。在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
张氏想劝玉娘看开一点,边说边看玉娘的神情,见她没有变化,继续说着,劝着。
“咱们多不容易走到这里,又在这里落户,躲过了雪灾,咱们该庆幸,更该好好的活着,你为那些人可怜一点用都没有。你不要怪二婶心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先要自己活着才能想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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