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来到西侧的房间,书架后面有个一人高的狭窄通道,前后两个亲卫护着他通过。
这面是个东厢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院里站着三十个多个从辽东带回来的亲卫,正屋一根蜡烛,朱纯臣一人自斟自饮。
看到林威进门,嘴角露出一丝邪气,“二百人今晚进攻居贤坊,本公给宛平侯的面子够不够?”
林威神色平淡坐到他对面,拿起酒杯滋溜饮尽,“去岁在公爷眼中的小喽啰,如今却与公爷对坐,是林某飞黄腾达了,还是成国公堕落了?”
朱纯臣哈哈大笑,“本公没有逼死自己的妹妹。”
“我知道,因为我还活着,大嫂一辈子囚禁在小院中,她生命的意义只有丈夫和儿子,我与她虽然不熟,但她眉宇间无法掩饰的抑郁,林某从未怀疑你逼死她。”
朱纯臣一愣,转瞬恼怒,“本公更没有杀你母亲和林耀,我怎么会…”
林威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打断,“林某从未怀疑过公爷。”
朱纯臣猛得从椅子弹起,胸膛急剧起伏,面对林威咬牙切齿呼呼两声,又颓废而坐。
“公爷这演技太拙劣了,别忘了林某接手暗卫,还有师父的独立暗卫,我什么都知道。”
林威一边说一边倒酒,朱纯臣上下打量他一眼,端起酒一饮而尽,“你故意与本公作对?”
“不可以吗?”林威比他还冷漠。
朱纯臣点点头,“不是不可以,本公一直在怀疑,你为何要占据隔壁的小院,这不像是与本公生死搏斗的样子,等你杀了西城指挥使一家,杀了本公的妹妹,杀了本公的外甥,我才突然明白,你是在告诉本公为师妹报仇的决心,要强行入局抄后路,看来林耀告诉过你暗卫没有记录过的事。”
林威嘴角一撇,“算是吧,我也无法从其余地方得知顶端的秘密。”
接下来朱纯臣沉默了,林威一杯一杯倒酒,两人无声一杯一杯喝尽。
烛光跳动,林威突然笑了,“我必擒之,非英雄,何足为英雄?”
朱纯臣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看看门外的天色,眉头一皱道,“煮酒论英雄?谁是白脸曹?谁是鼻涕刘?”
“谁都可以,公爷愿意的话,您可以分饰两角。”
“大明朝的土长不出英雄,只会生出奸贼。”
“那咱们都算奸贼好了,毕竟好人不长久。”
“哼,你比林耀强多了。”
“是吗?大哥被公爷骗的好惨!”
朱纯臣又闭嘴了,这一回合落了下风,他好像在判断林威的底气。
林威却又笑着道,“今天与英国公谈了两句话,我说成国公很危险,他说定国公更危险,大明朝的核心勋贵,啧啧啧…真有意思。”
哼~
朱纯臣冷哼一声,“联姻算狗屎,谁愿久居人下,何况还有祖辈的恩怨,都说大明勋贵不许外镇,可嘉靖朝的勋贵,英国公提督蓟镇、曾祖提督宣大、定国公提督延绥、镇远侯绥靖广东、定西侯镇甘肃、奉城侯镇川贵…勋贵的武功文臣全部一笔带过,南倭北虏,好似均被他们打败。
曾祖和镇远侯顾寰是当世名将,就因为该死的张溶与徐阶张居正师徒密谋,把各家打碎,彻底夺走武勋外镇权力,他却做起了什么旗帜,若非万历皇帝察觉京营被废,对张家暗中问罪,可能他家都造反成功了,如今装什么柱国。”
林威不置可否,“公爷扯远了。”
“老子没有扯远,你的恩怨在当下,我们的恩怨却在祖辈,曾祖是隆庆皇帝唯一的太保,先后六十六次代表皇帝祭祀圜丘方泽,参加进士恩荣宴十九次,隆庆和万历登基均担任持节掌冠的任务。
我家才是勋贵之首,可惜曾祖死的不明不白,万历皇帝一登基就重病不起,祖父一袭爵,不到半年去世,伯父大人十四岁袭爵,六年后被欺辱自戕,堂兄袭爵同样不甘逼迫,年纪轻轻宁肯自缢。
他们把朱家欺辱至此,到头来才发现大明朝不能没有成国公一系,万历皇帝这才让家父袭爵,朱家彻底失去亲军,活得战战兢兢。
如今我只是一个泥塑的罗汉,放庙里凑数,朱家无子,将来只能旁系袭爵,他们这才彻底放心。”
朱纯臣说的很悲愤,林威依旧不置可否,“公爷,林某还知道,定国公徐文壁主持了俺答封贡议和之事,被英国公和张居正抄底削功。
我还知道,西宁侯宋天驯身为禁卫提督、身为世宗左膀右臂,却在世宗驾崩之前,与嫡长子一同溺死外庄,宋家空爵二十年,直到上代西宁侯做了万历皇帝的陪读才又重新执掌禁卫。
我更知道,隔壁泰宁侯府事,嘉靖与隆庆交替期间,连着三次爵位传弟,上代泰宁侯陈良弼袭爵甘愿做英国公的门下走狗,这才苟活到天启元年去世。
陈家应该是活着的‘恩怨情仇录’吧?当今泰宁侯陈闻礼提督太仆寺,这可是肥差衙门,做张家三代人的狗,如今大权在握,表面恭维,暗地里龌龊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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