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义军声势日大,攻城夺寨,打富济贫,获得饥民拥戴。
陕西各地官府惊恐万分,与林威记忆中的不同,这次官员非常积极,因为摄政公随时可能会从塞外大兵压境。
这些饥民连一合之敌都不算,但是…不能让摄政公出兵啊,那样他们会跟饥民一起死。
于是各地官府不约而同上奏‘小股’乱民,一面请求朝廷救济,一面紧急联系有一点点存粮的富户和边军,什么都可以答应,只要把这些饥民杀了,将来大家怎么都好说。
但王二窜得实在太快了,一月即成燎原之势。
这全是官府急功近利造成了,知县、御史、巡按、边军千户百户,每个地方每个人都带着百余人就出动。
结果导致王二月余时间战斗百余次,瞬间成了‘百战精锐’。
这还了得,愚民饿肚子的时候,恶性循环的传播时间以几何数级翻倍,所经之处,杀贪官,破监牢,开粮仓,济饥民,王二瞬间成了救世主。
夏季还没过完,本来还应该在‘张望’的人纷纷起事,争夺‘英雄’名号。
高迎祥在安塞,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在宜川,王虎、黑煞神在洛川,王和尚在延川,王大梁在汉中,周大旺在武都也插旗举反。
两月之间,义军遍及陕西全境。
本来甘肃应该反的,这次却出奇的平静,朝廷大军从甘肃边墙经过,让看到的边军和地方官齐齐闭嘴。
他们就算听说陕西的‘义士’吃饱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陕西却更乱了,固原百姓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口口相传,说朝廷在塞外吃了败仗,瓦剌押解无数俘虏回西域,大明朝完了,谁抢到粮食就是谁的。
这时候的山西,到处是几千几百聚集的饥民流贼,但到处也是绞杀流贼的官府和边军。
流贼是官府的十几倍,但他们没有形成‘片’,遇到小股官军,马上扑上去抢劫一空,遇到大股官兵,又立刻躲到山里。
所以朝廷的奏报,到处反叛、到处报捷、到处求援,大明朝好似失去陕西,又好似完全在掌控中。
义军攻掠小城小寨,顶多算贼,还算不上寇。
朝廷自然不会出动大军,下令陕西巡抚调动边军尽快剿贼。
军饷?有啊,虽然调集了百万两,但银子来不及发,发了他们也买不到任何东西,这时候反而会刺激营啸。
粮草?这个真没有。
丁绍轼只有一个严令,不得让贼兵蔓延。
他也不需要过于强调,陕西巡抚梅之焕以下,文武早都急坏了。
他们知晓朝廷已经大胜,皇帝和摄政公在草原享盛世,陕西却要他们的命,梅之焕半个月从西安到固原、到宁夏、再到延绥,延绥总兵吴自勉总算给他集合了四千官兵。
梅之焕大喜,足够了,出发,马上剿匪。
粮草?杀贼一切缴获都是你们的,朝廷军饷马上到,剿匪官兵一律补发齐全。
好吧,那就出发。
梅之焕这头猪,他去剿匪,他就带了一群匪。
从延绥出发,过安定、安塞、甘泉,一路作战一路抢。
他着急,他也不管,边军在他纵容之下,的确比流贼强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很多叫嚣的‘好汉’被直接剁碎,四千人竟然杀了上万人。
而且是实实在在的上万人,受伤更多,按照你以前明军的传统,他应该报捷十万人,这次却只报了三千人。
但他这种不分好坏、一律杀绝的行为,直接催生出一个‘联盟’。
各县义军以奇快的速度结盟,王二为主,王嘉胤、高迎祥等人为辅,欲杀巡抚攻占陕西全境。
于是这支队伍越打越顺,通杀五百里,南下来到洛川,来到各路‘英雄’给他设下的一个大陷阱。
八月的大地依旧干旱无情,土地干裂,草木皆尽,一片荒芜。
梅之焕和吴自勉在别的地方好歹能遇到面容憔悴的农民,虽然他们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无奈,至少是个人。
洛川这地方,整个世界安静无比,那些饥饿难耐、身体消瘦、衣裳破烂的饥民不见了。
再杀四百里就到西安了,到时候他们就是大明的英雄,万万不能阴沟翻船,还是小心点好。
吴自勉好歹是将军,一面下令边军在官道休息,一面加派五百斥候四处查探。
梅之焕下马看着在路边烧水的边军,还有跟随他一路的属官,内心越来越感觉自己不是带着官兵,是带了一群鬣狗。
他们虽然眼神有杀意,身上却花花绿绿套着抢来的各种衣服,腰上缠着草根碎肉吃食,哪有兵的样子,自己更像个山大王。
这个念头一起,梅之焕顿时手脚并用爬向旁边一座山,身后的属官黑不溜秋、一身尘土跟着。
山顶望去,大地一片荒芜,微风吹来,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偶有残垣断壁,不见一丝痕迹,太反常了。
“大人,洛川被抢劫空了,知县被杀,估计县城也空了。”身后的属官提醒道。
梅之焕摇摇头,“县城早空了,咱们一路杀来,哪有什么防御,哪有什么官匪之别,就是比狠,谁狠谁有的吃。”
属官黯然,“大人,咱们也仅仅够三天吃,再没有遇到流贼,咱们得马上南下继续找吃食。”
梅之焕看一眼东面,神色凝重点点头道,“山西巡抚在黄河东设立阵地,竭力防止流寇东窜,他也算帮了大忙。”
“呵呵~大人无需感谢,毕竟摄政公大军就在漠南,若流寇逃窜至山西,他也得下狱。”
梅之焕扭头看一眼说话的兵备道,皱眉奇怪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别人死不死不知道,秋季若不能杀绝流贼,他们就得死了。
“大人,大人…”山坡上突然跑来惊慌失措的总兵吴自勉,“大事不妙,流贼杀绝洛川,无数村庄被屠戮,县城城门大开,里面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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