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坐在礁石上把玩贝壳。
天快黑了,风很大,她没有找地方躲起来,应该是在等弟弟。
但她不知道,弟弟因为私自前往浅海被长老关了禁闭。
我们人鱼族谨遵祖上的教诲,从始至终都在深海生活。
以往还跟我们联系的种族全都没了音信,最后只剩下了我们。
我把弟弟交代的鱼和他在牢里用海草编的绳子丢在岸上。
本来想立刻就走,但不知为什么我回头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
这个人类浑身都脏兮兮的,光着脚,头发很短很乱,身上贴了几片树叶。
很丑,跟我之前见到的那些一样难看。
想不通弟弟为什么要养她,人类太脆弱了,没有任何优点,动不动就会死掉。
她看到丢上来的食物,微愣了一下,抬头冲我笑起来,喊了弟弟的名字。
我立刻就走了。
但我第二天还得来,弟弟求我把她养好一点,养到他出狱。
我不想打击他,长老决定在我接任族长的那天放他出来。
用人类的时间来讲,弟弟还要被关一百年。
我第二天来给人类喂食,她还是喊着弟弟的名字向我道谢。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告诉她我叫乌游,和乌曳是双生子。
说完我就想走了,但她呆愣的表情很蠢,我就留下来多看了一会。
或许看久了,我的审美也和弟弟一样下降了。
她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很白,跟海底的白莹石一样白,眼睛跟一般的人类不太一样,是灰色的,笑起来很亮。
她递给我一个用花编的环,让我送给弟弟,我立刻就走了。
后来的一个月都是这么过的。
我会定时送吃的给她,偶尔会收到她给我的回礼,都是一些岛上的东西。
她不再提弟弟的名字,我有些说不上来的高兴,待的时间不知不觉也越来越久。
她教我写她的名字,给我讲外面的故事。
我收回之前的想法,人类并不是没有优点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又清又细,娓娓道来时总会让我沉浸其中忘记时间的流逝。
我开始期待下一个明天。
我希望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她开心时微笑的对象是我,她害怕时想依靠的是我……
直到那天早上,有其他的人类来到了海岛,她要走了。
临走时她偷偷支开了其他的人类,告诉我等她解决了外面的事情就来找我。
我答应了,给了她一把珍珠。
她很惊讶,问是不是我偷偷哭出来的。
我立刻走了。
我躲在海里看到她走进了那只鸟的肚子里,然后飞走了。
这里恢复了以往的安静,我却有些不太习惯,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一块。
我回去告诉弟弟她回家了,也没第一时间发现弟弟脸色不太对。
往后的一个月里,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到那个海岛,上面还保留着她生活的痕迹。
常坐的那块礁石,用大叶子盖的房子,央求我找来的大贝壳。
她说放在火上可以当锅,用来烤鱼吃。
我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她挺高兴的,那就足够了。
她走后的第三十天,弟弟向我坦白了。
他说当初为了救她与她缔结了羁绊。
我很生气,因为人鱼的羁绊并不是毫无条件的。
被缔结的人需要每年饮下一次缔结人的血才能维持秘术的存在,反之则会暴毙而亡。
弟弟说他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她现在很害怕,处境很危险。
求我向长老求情,放他出去,他想变成人类上岸去找她。
我很惊讶他的想法,因为变成人类相当于放弃人鱼强健的体魄和与天同寿的寿命,同时也会被大海排斥厌恶。
但我没有那个本事,长老不会听我的。
我只是族长候选人,但人鱼族里从来不缺优秀的人鱼。
我上岸了。
这并不是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事实上在弟弟说出他们缔结了羁绊时我就想去找她了。
上岸后,我疯狂吸收人类的知识,以非法的方式用弟弟的血液敛财。
终于,他们注意到了我和我手上人鱼血的价值。
我得到了一间研究所,艾格研究所Ⅰ,用以研究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为了防止我阳奉阴违,派了人来监视我。
我把弟弟接了过来,因为他在牢里绝食以逼长老们就范。
这其实是个愚蠢的做法。
有了真的人鱼,他们终于相信我,拨给我大量的钱和研究人员。
我拿着这些钱雇了很多人去寻找她,也打听到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她很优秀,如果放在以前,她有资格和我争夺族长的位置。
但现在她过得很惨,食不果腹,每时每刻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
那些人告诉我她的现状,我很心疼,只想马上去到她面前,拥抱她。
但我不能暴露出太多的个人情感,他们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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