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以后要走文学创作这条路,改变自己前世悲惨的人生,改变身边人的生活,那么就开始动笔吧。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先写一本什么样的小说,怎么才能一炮而红。
经过了那个特殊的时代,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时代,题材以知青下乡吃苦和知识分子在这十年受到的冲击为主,其中最着名的有《第二次握手》《枫》《班主任》《伤痕》等等。
孙朝阳下乡插队好几年,对农村生活也熟悉,可对这个题材并没有太大兴趣。文学嘛,讲究的是有趣好看意味悠长,一味控诉,一味反思,和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悲而不哀不合,也少了些韵味。
在他看来,不就是知识青年下乡干活罢了,就哭爹喊娘,就痛不欲生了?现在中国十亿人口,九亿农民,难道他们就不活了?即便是城里的工人,三班倒,脏活累活一样干,都是为了生活,人家要死要活了?
知青伤痕文学纯粹就是城市小资的无病呻吟。
十几岁的娃娃下乡,广阔天地,好耍得很,也算是人生中一次不错的经历。
同样写知青插队,王小波写得就很好玩,什么生产队受锤的牛,什么天天吃红薯地瓜,吃得不住放屁,被窝一揭开,臭得人脑瓜子嗡嗡的……这种文字生活气息十足,细节拉满,才是读者愿意看喜欢看的。
声嘶力竭批判控诉发泄不满,只不过是个人情绪表达,谁耐烦看你在小说里自嗨?
可是,伤痕文学在各大刊物的过稿率超级高,只要你写得不是太糟,大抵会被采用。孙朝阳也不能免俗,打算在这一题材上打响自己名号。
当然,写法要以诙谐幽默和有趣为主。
那么,写什么呢?
“将军!”大杂院的邻居照例出来纳凉,有人在清衣服,有人在打扫卫生,有人在打孩子,有人在听广播,有人在洗碗,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在这一片嘈杂中,父亲孙永富的大嗓门最响亮。
他正在和人下象棋,把木制棋盘敲得乒乓响。
老爹象棋风格属于横冲直撞流,不追求胜利,只求多吃人的棋子,最好吃得只剩一将一士一相最好。
这声将军气壮山河,震得人耳朵里嗡嗡响。孙朝阳心中一凛,然后笑了:“咿,要不我写个下象棋的小说吧。“
对,就是阿成的短篇小说《棋王》。
这篇小说有一万多字,写的是一个叫王一生的知青下乡插队,他有两大爱好,吃和下象棋,象棋水平还不低,达到职业选手水准。下棋是精神生活,吃是物质生活,将插队生活过的妙趣横生,有点后世网络小说中种田文的味道。
小说一发表就引起了轰动,引领了一大流派,成为寻根文学的鼻祖。
孙朝阳就抬了个板凳出来,把稿子放在上面,蹲在地上,搓搓手,回忆起那篇小说的内容。
这一想,顿时有文字从心中浮现而出:“车站里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
很朴素的文字,没有什么花头,没有任何文字技巧,却瞬间把读者拉进小说场景。
这种干净利落的写作手法正是孙朝阳最喜欢的,读者读你的书看的是故事,而不是看你卖弄技巧装逼。
孙朝阳忽然有点吃惊,《棋王》自己读了已经块三十年了,现在竟然清晰地记得,除了少数字句有点模糊,其他大抵不差,这难道就是穿越福利吧?
好,动笔。
孙朝阳心中欢喜,捏着钢笔,慢慢地在纸上写着。
这一写,时间就一点点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安静下来。孙朝阳感觉头上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愕然抬头,就看到父亲低头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写的啥,刚写了黄诗差点被取消考试资格,还来?“孙永富伸手要去抓。
正在这个时候,孙小小打着哈欠要回屋睡觉,随口说:“哥肯定是在写检查,肯定是六叔公让做出深刻的反省。”
孙永福哼了一声:“是得好好反省,屁大点娃写黄诗,搞黄色。还好厂里保密,不然传出去老子可没脸见人。你好好写,认真写,写长点。”
孙朝阳:“是是是,一定好好写,我写一万字。”
孙永富眼睛鼓成铜铃:“少跟我嬉皮笑脸,锤不死你。”
杨月娥:“啊哟,朝阳好好的,那么乖,你打他做什么,睡觉了,睡觉了。”
前世习惯了用键盘打字,最快每分钟能打四十个左右。现在提笔,速度却慢得要命,一分钟能写十个字都够呛。而且,好多字还记不得怎么写,没办法,只能去把二妹的新华字典借来,哗啦啦翻。书到用时方恨少,白字先生怪电脑。
孙永富看到孙朝阳抓耳挠腮模样,又生气:“文盲,睁眼瞎。”
孙朝阳鼓捣到夜里十一点才写了一千五百多字,刚刚一篇中学生大作文的字数。因为许多年没有用笔,手指上粘满了墨汁,又酸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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