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没说话,忽然伸手抓住傅明晖的手臂,把她直拉半拖到七楼。
看着面前的单元门,傅明晖却连恼火的话也说不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明明肉眼看到的情形没有半分异样,她就是感觉到一股子孤寂的气息。
让人瞬间就有了满满的酸楚之意。
所谓气场,还是存在的。
只是人们的感受迟钝了,有时候并不能明白。
“还是改天吧。”她积累了半天勇气,却还是咽了咽口水说。
“逃避没有用,该做的事,终究要做。”罗昭有点不近人情。
“那……逃避一时也是好的……”傅明晖想转身走,又被罗昭捏着后领,直接给拎了回来。
“自己去。”他毫不通融,冷酷的模样,令傅明晖想咬人。
可是等等……
“什么什么?我自己?”她指了自己的鼻子,忽然意识到声音有点大,又连忙压低了,凑近罗昭说,“你不和我一起吗?”
她个子不算矮,奈何罗昭太高,所以她只能尽力仰起脖子,还踮着脚尖。
这模样在罗昭的眼里看来,多少有几分急切的讨好和狗腿。
不过挺可爱,令他要控制一下才没涌上笑意。
否则,这位一定顺杆爬,而且爬得很利索。
相处一段时间后就发现,她从小被娇养,性格中其实有点小公主。
但不是又作又闹的那种,就是不知这人间的疾苦,心地温软而善良。
她是被生活打击得太少,很多事会想当然。
其实经历风雨才能成长,可是这一年多她面临的打击太剧烈和突然,令他忽然有些不忍。
竟然……有点……想护着她……
除了在学校的伪装身份外,他平时对外极少露脸。尤其在这种执行任务的时候,向来隐藏在暗中。
但是……
“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但只能由你来沟通。”他都奇怪为什么自己妥协了。
对待工作任务,他从来不妥协。
这次本来也只是带她过来而已,毕竟她独自出行有危险,并没打算插手。
他心里叹了声,抬手摸了下眼镜边边,开始调整数据。
傅明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是在边界里,现在要出去了。毕竟罗昭这个动作,就意味着下线按键。
可也不知他手指扭了什么东西,总归是普通的无边框眼镜,却快速的染上墨色,像墨镜样遮住了他的眼睛,好歹算遮了点脸。
“哇,什么黑科技啊,能不能给我也搞一个?”她惊叹。
罗昭后悔了。
因为,她果然开始提要求。
“再多嘴,就你自己去。”他冷了声音。
搭配着他换了墨镜后的形象,真是酷。
傅明晖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连着深呼吸几次,再把要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这才重新鼓足勇气,敲响了面前的大门。
门开处,站着一个瘦小的中年女性。
特别瘦,几乎是干巴巴的,好像被残酷的命运抽干了灵魂。
气色也相当不好,额头处长着两大块黑斑。
傅明晖对道学不太了解,比如风水啊,面相啊,八字啊之类的。
但她亲爹是道士,听得唠叨多了,自然也有些见识。
这样的乌云罩顶,不仅是运势不好,身体也一定是出了问题。
只是此时,真的见到消防小战士的母亲,傅明晖却卡住了,傻傻站在那儿不吭声,就那么大眼瞪小眼。
还是罗昭轻轻咳了声,傅明晖才开始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
身份,自然顶的是当地的民政部门。
“哦,之前打过电话了,没想到你们这么晚来。”李梅努力笑着,还带几丝歉意,“快进来,就怕没什么好招待的……”
傅明晖看了罗昭一眼,这才迈步进去。
她真的很害怕,不是别的,是太害怕面对别人的悲伤。
她内心深处的伤口,还远远没有痊愈……
小小的两居室,客厅也很逼仄。
但在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供桌,下方是一张单人床。
床上整整齐齐摆着被褥枕头,却是完全没人动过的样子。
供桌上有供品,有冷掉的一碗饭,只是照片却是倒扣着的。
“都这么久了,我也没办法看我崽的照片。”李梅又笑了笑。
那笑容温柔而美丽,却仿佛罩在悲伤之上的面具。
尽管傅明晖一直叫她不要忙活,她也还是送上热茶和一些洗得干净的小水果。
还有糖。
“这是我崽最爱吃的呢。”她指着一种糖果。
同样是糖,魏童喜爱的,让人厌恶,甚至恨乌及屋。
而消防小战士爱吃的,却让傅明晖又是心酸,又是温暖。
他还那么年轻,没吃过多少呢。
“您别忙了,我这……有事说。”傅明晖仍然结结巴巴,胸口像顶着一股气。
不提着,她得哭出来。
提着,就让她的话就卡在喉咙处。
李梅局促的在对面坐下,双手无意识的抓着裤子的膝盖处。
她还快速瞄了坐在傅明晖身侧的罗昭一眼。
身材这样高大的男人,大晚上的还戴墨镜,不苟言笑,就像眼前这可爱姑娘的保镖。
但奇怪的是,他完全不会令人感到恐惧和压迫。
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儿,不动如山,却令人感觉屋子里全被填满了,忽然就温暖了起来。
“是这样的……”
傅明晖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可话到嘴边,却灵机一动,忽然就改了主意。
大概的意思就是,除了ZF对烈士的抚恤部分,她发现小战士在生前曾买了一份意外保险,受益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虽然不多,只有二十万,但应该很快到账了。”最后她说。
罗昭还是沉默着,但不自觉的皱了眉。
她的说辞变了!
本来是替那名消防小战士完成一个遗愿,送给母亲一件礼物而已。那礼物价格不算低,他存了很久的钱,可惜还没来得及买……
现在傅明晖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没多问,只见李梅苦笑着,听到有意外的金钱收入,却并没有开心的样子。
“我对他不算很好。”她站起来,走到供桌边,轻轻摩挲着倒扣着的照片。
手指抠了抠,却还是没敢翻过来。
她背转着身,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可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却表明她在压抑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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