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的场地定在了华懋饭店,陈冬易用了凤姿公司的名义来主办。单看地点的选择,就能显示其重视程度。要知道,当年同盟会的欢迎大会都是在这个饭店举办的。
由于污蔑锦华出品、苏傲雪执笔的电影《他和他的三个摩登女郎》涉嫌抄袭的新闻越传越广。所以,锦华公司以及刘希哲,也不得不紧急发出公开声明,力证苏傲雪的职业操守和工作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记者会依旧是由陈冬易来主持,他对这种场面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先简短地念完了锦华方面力挺苏傲雪的公开信,声明她在每部电影的创作和拍摄期间都是尽职且尽责的。
然后便进入主题,陈冬易强调凤姿进军电影业,是为了给怀揣理想的青年人多一种选择机会,凤姿愿与中国电影、中国青年一道成长。公司惜才爱才,在选拔人才的过程中,向来秉持能力优先、才华优先的原则。
底下的记者对这种八股味道十足的通稿毫无兴趣,早按捺不住地开始发问了:“传言杜景堂先生是凤姿的股东,这是真的吗?”
“是的。”陈冬易答完,无奈地看了眼苏傲雪。
气氛从这个问题开始,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那么,接连两部电影,都用了苏傲雪的剧本。这是不是说明凤姿公司在选贤任能这方面,并没有嘴上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反而是存在任人唯亲的现象呢?”
陈冬易对此有着充分的准备,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认为这是举贤不避亲!我们做的是商业电影,每一次投资的成败都系在观众身上。即便我们假设,这位记者先生的揣测成立,凤姿在运作中存在任人唯亲的现象,以关系的亲疏决定编剧的人选。但我们必须要明确一点现实,观众是不会为这层关系买单的,观众只为受他们认可的好电影买单。放任徒有靠山却无才无能的编导搞砸我们的电影,对我们凤姿一点好处也没有呀!”
苏傲雪此刻的心情超越了紧张,甚而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台下的眼睛都像是要吃人的样子,而不断闪烁的镁光灯似乎有摄魂夺魄的妖术。
一圈又一圈地找下来,并没有发现杜景堂的脸。出门前明明说好的,他先去办事处点个卯,和上司说明一下情由,然后立刻赶来华懋饭店。
可是,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杜景堂依然没有出现。
虽然佐飞和朱品慧一直在用眼神鼓励她,康美新和蔡逢春也特意赶来。怕引起轰动,不敢公开露面的谢子兰特意赠送了花篮,用这种方式表达支持。还有张翠兰,她的新戏已经上映,和《欲海两道关》是竞争的关系,可她在接受采访时毅然表示自己与苏傲雪相交甚久,其为人十分可靠,绝不是报上说的那样。
即便有那么多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但苏傲雪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爱人陪着她,度过这最难的一关……
显然,记者不会满足于一直让陈冬易当代言人,下一个问题立刻剑指苏傲雪。
“苏小姐,你自己认可这样的说法吗?怀才不遇的人很多,不是每个拥有才华的人都会被看见。而你和凤姿股东的特殊关系,为你提供了抄近道的便利呀!”
敏感的苏傲雪双拳紧握,她注意到了称谓的问题。因为她桃色新闻满天飞,所以她的编剧头衔不翼而飞了。
凭什么呢?!
难道只有完美无瑕的女人,才能获得本应属于她的尊重吗?
苏傲雪眼圈瞬间泛红,发狠地咽了咽口水,努力克制住起伏的情绪。按照事先排练过无数遍的措辞,她开始了自证。
“我手里有一份股权管理委托书的副本,大家可以互相传阅。协议双方分别是凤姿公司总经理陈冬易以及股东杜景堂,落款时间晚于我加入《少年春梦》剧组的时间。一定程度上说,是先有了我的加入,才有了杜景堂的注资。而在两部电影上映之后,给杜景堂在内的所有股东,都带去了可观的回报。”
陈冬易适时地向前探身,难得能聚齐如此多的记者,他当然有借机替公司吹嘘的意图:“是的!尽管这两天纷扰不断,但《欲海两道关》实现盈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然而,记者对正面消息似乎总是不买账。他们喜欢腐烂的一面,谁叫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呢。报纸的销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最值钱的永远是丑闻。
“据传,杜景堂和陈总经理是大学同学。抛开注资的事情不谈,苏小姐加盟凤姿就是有人情因素在的,这一点你们都无法否认吧?”
明明是很犀利的问题,但苏傲雪嘴角却有隐隐的笑意,她庆幸自己最早押中的,就是这一题。当然地,应对的答案也是她事先就准备好的:“两部电影都是同一个班底,而我们这个班底的全部成员,都是靠男性朋友们引荐,才进入凤姿公司工作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如此。”
此言一出,现场轰地一下炸锅了。
“男朋友和男性朋友是两种关系,怎么好放在一起比较呢?”
“友情的帮衬是美好的,这跟依靠皮囊上位完全是两码事!”
陈冬易看着那一张张不屑的、嗤笑的面庞,不由低头揩了一把油汗。他早先就反对用这种尖锐的态度应付记者,但他一个人难敌四张嘴,最后只好让苏傲雪自己掂量着办。
诚然,投向苏傲雪的眼神都是不满的,甚至带着很强烈的敌意。但她比陈冬易多注意到一个问题——对面的记者,超过九成都是男性。也就是说,这不只是记者对公众人物发出的诘问,也是男性对女性又一次公然的严苛的审判!
女人更懂得如何用温柔的力量、委婉的方式解决问题,这道理没有错,但并不意味着女人不可以使用直接出击的方式自我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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