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头顶的盖板被盖上,隐隐传来老汉的声音:“儿啊,你呆在下面莫动,我马上回来。”
说完,又是一阵石轱辘滚动的声音,接下来,就听到一片枪声和嘶喊,车轴急了,连忙爬上梯子,可头顶的盖板重逾千斤,哪怕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抬不起分毫。
渐渐的,枪声停了,鼻腔里传来一阵烟火气,仿佛哪里着了火,车轴跑了一天一夜的路,又饥又渴,早已嘶声力揭,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还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有了响动,车轴不敢出声,只能躲在梯子角落下,紧紧盯着上面,声音不大,好象是有小孩在发出轻叫,渐渐听到了石头的滚动声,又过了不久,盖板被掀开,露出了天光。
一个小脑袋趴在地窖口,颤声喊道:“轴子哥,轴子哥,你在下面吗?”
是王叔家的小儿子二娃,车轴赶紧发声道:“是二娃吗?”
“哇,轴子哥,你快上来啊,我爹、我娘,斗子叔,燕子姐,还有村里人,全死了,全死了啊!”
听到二娃的哭喊,车轴心头一跳,三下两下爬上地面,一把抓住二娃双肩:“二娃,你说谁死了?”
二娃伸手指向旁边:“全死了,全死了,被矮个子小鬼子打死了啊……”
车轴面如死灰,转头看向自己家,原本的屋顶都没了,只剩下断壁残垣,几根大梁还在冒着黑烟。
跌跌撞撞走出院子,老爹身体一半趴在院内,一半在门外,可头却滚到了对面,到死眼睛都瞪着。
临着大路的杂货铺里冒着浓烟,车轴连滚带爬进去,看到了更为惨烈的一幕,老娘和小妹惨遭凌辱,肚子都被刺刀给挑破了。
车轴大叫一声,再次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二娃摇醒了车轴,端过一个粗瓷大碗:“轴子哥,我煮了小米粥,是拿的你家的米,我给你盛了一碗,你吃一口吧。”
车轴双目无神的接过碗,也不管烫不烫,不知什么滋味,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身上有了力气,车轴才慢慢爬起,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家人,二娃的父母,以及全村的百姓,不能露尸荒野,他拿起一把锄头,二娃也懂事的拿着铁锹,跟在他后面,把一具具尸体集中到一起,又跑到村外坟地挖出一个个大坑,找不到任何物品,只能集中埋葬。
整整忙碌了一夜一天,第二天傍晚,两人才疲惫不堪的回到地窖,二娃才十岁,但是很懂事,这一天的三餐,都是他自觉的煮好。
没有什么粮食,都被鬼子抢走烧掉了,两人仅有的就是昨天车轴倒在油灯上的一袋子小米,
二娃很细心的把米拢起来,底下的沾了油土,又打来井水冲洗干净先来做饭,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车轴回来时,把藏着的大枪也带了回来,他一边用布擦着外面的尘土,一边问道:“二娃,你看到鬼子什么样子了吗?”
“看到了,我们刚出村,远远就看到一大堆黄衣服的矮个子,老远就打了一枪,我娘当时面前就冒了血,我爹说是鬼子来了,把我推到路边沟里用草盖住,自己向山上跑,后来我听到一声枪响,我爹只喊了一声‘别出来’就没动静了。”
接着二娃问道:“轴子哥,你有枪了,要子弹吗?”
“子弹?你哪来的子弹?”
二娃兴奋起来:“捡的,前两天,东山那边打仗,死了好多人,我和柱子一起去检的,大枪我们拿不动,就只捡子弹,柱子还在死人身上摸到两块银元,被他藏起来,后来,他爹要揍他,他就跑山里去了,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回来。”
车轴放下枪,长叹一口气:“没回来说不定是好事,至少能活命,二娃,走吧,带哥去找子弹。”
除了找子弹,车轴还想给两人搭个窝棚,住在地窖里倒是不冷,可他们没有多少灯油,而且做饭什么的都得爬出来,很不方便。
两人来到二娃家,清理掉压在地窖上面的碎石瓦砾,打开后,点上油灯进去。
二娃家是猎户,地窖墙上挂着几张破损的狼皮,还有五六个野猪夹子,二娃拉出自己的小木箱,边开边说:“我家有把土炮的,可惜被鬼子连大车都抢去了,轴子哥,你以后教我打枪吧,我跟我爹打过猎,能行的。”
车轴苦笑一声,我自己枪都没摸明白,教你打枪?还是算了吧。
二娃的小箱子里宝贝挺多,一把很好看的弹弓,几十个泥丸,一堆杂乱铜钱铜板,还有就是一大把子弹。
子弹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车轴也不懂,只能一起带上,先带回家再慢慢试着。
临走时,车轴看了看墙上,伸手又把五个夹子一并带上,这东西没有技术含量,二娃说他跟王叔学过,等找到机会,也跟他学一下怎么埋夹子。
回到家里,把大枪拿出,就着天光,车轴拉开枪栓,一个个往枪膛里送。
二娃在旁边看得着急,于是提醒道:“哥,我知道这枪,是咱们这边学着小鬼子造的,只能用小子弹,你那个圆头子的不能装,也装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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