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所言极是。
只是不知东翁去这一趟秦王宫,可有什么别的收获?”
“无他,唯气晕了秦王耳。”
孙传庭一脸温和的笑容。
崇祯初年,以一介三品巡抚,气晕一个亲王,国朝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假以时日,必会成为一段佳话。
无论哪个党派的人,都要高声赞颂他孙某人的风骨。
就连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动辄指责别人个人品行的东林党,在这件事情也要佩服他孙某人。
秦王宫的再高再厚的宫墙,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的传播。
尤其是秦王被活活气晕的,史无前例的便宜大瓜。
相信翌日,街头巷尾,方井打水处,处处都是新任孙巡抚,单枪匹马,羽扇纶巾,谈笑间吓晕秦王的传说。
“除了这点,再无其他?”
“除了这点,收获还不够吗?”
“东翁,眼前缺银子的困局如何能解?
学生现在想来,你能气晕秦王, 这何足见怪?
许是秦王不想再和你说话,才想出一个故意晕倒的主意。
学生在东翁去秦王府之前,不就笃定了东翁无论用什么理由,也休想在秦王府这里,化缘到一文钱。
东翁这趟算是徒劳无功,白费口舌了。
至于怎么气晕秦王,想是尽往他王府那些腌臜事情上说。
比如马政,比如侵占公田军屯。
引得秦王不得不动怒。
动怒了,也是拿东翁没办法。”
“不不不,汉复。
本官这次王府之行。
倒也不是全是无用之功。
而且秦王是在本官临走之前,说的一番诛心之语,这才晕倒的。
放心,秦王不几日就要服软,乖乖送银子上门。 ”
孙传庭笑得很鸡贼。
“东翁何意,是何诛心之语?
学生未见东翁从那富得流油的秦王府里,带出任何一样东西。”
“呵呵呵。
汉复此言大缪,何谓没有带出任何一样东西。
本官带出来的是一种见识。
没去秦王府之前。
本官可是一个藩王,也没有见过。
在京为官的时候,同仁们只要提到藩王,都是一脸的无奈和愁容。
各地藩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欺男霸女,强占民田算是轻的了。
每每都是干扰当地官府的正常运转,有时候还敢纵容家仆,殴打衙役官差。
纵使官府上奏朝廷,得到的也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申饬,没过几天,又是故态复萌。
除了藏甲谋反、或者王府之中传出什么人伦惨剧,父子为仇、兄弟相残之类的,否则藩王还是做他百年的藩王,流官们却是到点就要挪位的。
这次本官来陕西,也是以为秦王这些藩王有多么难缠可怕。
不怕汉复笑话,本官以为秦王等这些藩王,会成为本官整治陕西乱局的最大障碍。
那些流寇反倒是其次,如王二之流,即使纠集上万人,也是土鸡瓦狗,一戳就破。
今日一见,始知藩王之威,名不副实也。”
孙传庭侃侃而谈,说话间,已经到了破旧的巡抚衙门门口。
明朝不修缮衙门,那是传统,除了横梁倒了,不能住人了,那才会拿钱出来修。
平日里就是再破烂,也都是凑合。
孙传庭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早就恭敬等候的衙役。
一边往大堂里去,一边继续说道。
“汉复,至于本官怎么吓晕秦王的。
只是太祖旧制而已。
那些子藩王,其实不只是藩王,还有一些朝中的保守派。
只要一遇到变革,就嚷嚷着祖宗旧制不能动,动了就是大逆不道。
本官这次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分封而不锡土,裂爵而不临民。
秦王听了,本官要恢复旧制,由官府代为管理王府产业,哪能不晕倒?
怎敢不晕倒?”
“高!实在是高!
妙!实在是妙啊!
东翁之计,学生佩服。
若学生是那秦王,单单晕倒还是不行的。
非要在原地吐血三升不可。
非如此不能博同情,非如此不能装可怜。
可惜这秦王遇见的却是圣上和东翁,这一对铁石心肠的君臣。”
贾汉复的脸上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此时二人已经在大堂之上,分宾主落座,贾汉复接过衙役递来的汗巾擦拭一下,展颜接着说道。
“可刚才学生明明听东翁您说,您是被亲王殿下的吐沫星子喷出来的。
不像是大获全胜的样子。
可谓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啊。”
面对幕僚的打趣,不苟言笑的孙传庭也是笑着回应。
“有吗?
本官说过这话吗?
那本官不记得了。
本官不记得就不能证明,本官说过这话。
汉复啊。
你要懂得要想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十里王宫,那是秦王的天下。
本官只能一人进去,带兵进去是万万不能的。
可秦王府上万人,不能靠着王宫那点地养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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