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其余三人眼中齐齐闪过赞同之色。
“放肆!”丹峰长老威严怒视他,“楚弋,宗门没教你尊师重道么?你就是这么给师弟们做榜样的?”
楚弋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但古话说得好:说都说了。
于是他接着道:“宗门也没拿我当榜样过吧,不一直是墨怀樽么?”
当然现在这不是重点。
楚弋冷然看了眼安详闭目的柒柒,认真决然道:“尊师重道我学过,礼义分寸我亦学过,你让我跟她泡一个池子里?那我宁愿现在就走!”
除了烛九,他死都不可能跟别的女人这么亲近。
沧孑唇紧抿,声音与措辞虽温润,但其中不动如山的坚决宛如透骨而出。
“长老,我与师妹男女有别,即便是师兄妹也不应同浴,还请您收回成命。”
风止意面无表情:“这件事无论对我还是对师妹都是侮辱。”
月上弦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抽身就想走。
他一走,其余三个自觉惹怒丹峰长老的人也恭敬告辞离开。
四道修长身影在氤氲水汽中朦胧挺拔、霞姿月韵,气韵各异但倔强如一、出色至极。
袒露在外的肌肤与破烂的衣裳在这一刻不显狼狈,反而像风雨和荆棘落在身上的痕迹,那是少年的一意孤行。
丹峰长老望着他们的背影,眸色渐深,她眯起眼,沉声道:“站住!”
几人脚步一顿。
丹峰长老抱臂提醒道:“你们四个,一旦踏出洞府,只要我想,立刻就能召来执法堂,后果你们知道的吧?”
雷鞭,禁闭。
这几乎是每个弟子大逆不道、忤逆师命犯下大错后的必经之路。
即便事情并不严重,但火烧丹峰洞府是真,只要丹峰长老想,依然会让他们受罚。
绝崖只是重视真传弟子,并不宠纵。
单说楚弋,十八年来就没少受过罚。
那是真疼,小时候没少因此躲被子里偷偷哭过。
但此刻的他不屑一笑,斜阳光线在他凉薄的侧脸上渡了层烫金色的光,冷峻的面庞像神之妙笔画卷印入现实。
他扬起下巴,眉宇冷傲。
“行,尽管让她们来。”
丹峰长老见他们连这个都不怕,又道:“出格物塔后的药浴是宗门要求的,越是极限状态,吸收越好,一补潜力激发后的亏空,二提肉体强度,增强上限,三垒台基,洗经伐髓、拓脉进修。”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烹制药浴的每一样草药都价值连城。”
尤其还是她这样天下闻名的炼丹师亲自调配。
“你们应该知道,大宗门真传弟子之所以同境界总能遥遥领先,靠的不仅是天赋,还有如山资源的投入铸造。”
“你们落后一步,总有其余大宗门真传更进一步,差距就是这么一步步缩小的。”
“损失这一次机会,就为了不愿与小师妹同池?值得吗?”
她说的很在理。
随着水汽腾空,周围略显沉闷。
风止意长发和眼睫上沾染薄薄的水雾,但
他澄明的眸光一如既往,像清越剑光。
“从前没有,往后有没有也无妨。”
“再厉害、身份再高的人也不能将天下好处占尽,有得必有失,但为了一次药浴的机会违背道心,这才是以小失大。”
其余三人不语。
丹峰长老冷笑,语气有些嘲弄,“有趣,全天下趋之若鹜的机会你们说放弃就放弃。”
“凭什么?”
“凭你有琉璃剑心?凭你是天生的魂修?凭你是冰肌玉骨?”
丹峰长老望向沧孑,道:“他们没吃过凡人寸步难进的苦,自然清高自诩。”
“那你呢沧孑?你很清楚弱小、资源匮乏的滋味,也体会过天资差的痛不欲生,你也跟他们一样说放弃就放弃?”
沧孑赤金色的眸光闪烁,垂下头沉默不语,整个人像沉入水雾中的黯淡烟影。
丹峰长老气定神闲踱步而来,脚步有力,声声入耳。
她道:“剥离掉流光溢彩的天赋,坠入尘埃,所有人都会为了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粉身碎骨。”
“天才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与生俱来的资质让他们在任何低谷都有充足的底气,都有逆风翻盘的自信,都有分路它选。”
“于是总徒有气节,高谈阔论。”
“楚弋是,风止意是,月上弦也是。”
“那你呢,沧孑?”
丹峰长老站定四人面前,她不如四人高,但气势深沉如山海,目光像看透虚妄的刀锋,让人倍感压力。
几人视线下意识落在沧孑身上。
目光中有探究,有沉思。
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水雾像迷,在缠绕人心。
沧孑被裹挟着沉寂。
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
丹峰长老便笑了,“现在回药浴池中。”
沧孑身形微动,抬步走到药池边,伸出手探进水中。
楚弋嗤笑别开脸,隐有轻蔑,在静默中极为刺耳。
就像豪门子弟在嘲笑门前的流浪乞丐为了他随手扔的馒头抢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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