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雨丝如烟,轻轻拂过大地,将世界染成一片朦胧。
风从天边悄然掠过,却在空气中留下微妙的涟漪,风过无痕,唯有雨迹依稀可见。
当慕羡安踉踉跄跄从逢君剑上下来时,四周一片寂静,夜雨悄然止息,只剩几许风声细语。
他顾不得将逢君剑收回剑鞘,任由雨后的泥泞沾染衣裳,以最快的速度往跪在黎遥城门口的那个背影方向赶了过去。
手腕上的道侣金印早已变得灰暗无光,但他却因忙于赶路到现在都浑然不觉。
直到再次触碰到他,再也感受不到他身体一点温度,直到看到他满身血迹和伤痕。
“小鱼……你不要吓我……”慕羡安小心翼翼地将顾于欢拥入怀里,帮他擦脸上血渍时手都在抖,“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
他喃喃开口,问出的话却全是在质问自己:“不是已经安排好所有事情了吗……不是已经把神识修好了吗……为什么还是会死……”
“一定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疏忽了,一定是我没把事情做好……我当时就不应该走的……”
“都怪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逢君也化出了身形,但只是紧抿着嘴站在一边,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芥子袋,想哭出声但又怕会惊扰到他们。
她要懂事,不能哭出声,剑主爹爹也很难过,她不能给剑主爹爹添麻烦。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逢君不愿意相信,其他人也一定不会愿意相信。
慕羡安抱着顾于欢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下终于发现了他小腹和额头上的伤口,也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那对白玉穗耳坠。
他捡起那对耳坠,将下巴轻轻搭在顾于欢的发顶上,拾起衣袖内角将耳坠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才将其收好。
无尽的悔意如滴落的雨点,点点滴滴,无法停歇。
大抵是悲到了极致,慕羡安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动作温柔地抱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自说自话:
“你都不知道,我重生回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你这个笨蛋。”
“那时候你又呆又傻,背个人都能把腰给闪掉,所以刚见到你没多久我就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
他用拇指轻轻抹了抹顾于欢嘴角的血渍,可那血渍早已干涸,无论他怎么擦也擦不掉,
“后来和你认识的久了,我才发现你不仅笨,人也娇气,动不动还爱和我闹脾气。”
“那时候我还没认清自己的真心,只是下意识纵着你,你说的话我也会去听。”
“如今细想,我竟连何时对你心生爱慕都未曾察觉……”
……
直到负伤的欧阳锋御着诛戮剑急匆匆赶来。
慕羡安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天边早已泛起了鱼肚白。
见黎遥城空无一人,城内的地面上却血流成河,又看见慕羡安抱着顾于欢跪在城门外一边说话一边哭,逢君甚至还直接哭的昏厥了过去。
欧阳锋只感觉手脚冰凉,自己怎么赶过去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没有渡劫成功?
为什么会死?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去触碰顾于欢。
在触碰到对方已经冰冷的身体后,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
一直被强行压抑的反噬之力也在这时趁虚而入,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几滴鲜血滴落到地上。
再也没有人会喊他“师傅”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下定了什么重要决心,欧阳锋第一个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踩着诛戮头也不回地回了太初宗。
杀徒之仇,不共戴天。
这么多年的虚假情分和装疯卖傻,是时候该结束了。
直到他的身影隐匿不见,慕羡安才将昏厥过去的逢君唤回逢君剑,踉跄着抱着顾于欢站起身。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双手抱着顾于欢走路时却稳稳当当,生怕一个不注意会颠着对方。
仅仅过去一个晚上,他却感觉失去了全部。
“顾于欢你这个骗子,我都快恨死你了,”
再次踏上逢君剑,慕羡安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就像小孩赌气一般把他抱的更紧,
“所以,哪怕是死,你也休想甩掉我。”
——
太初宗,天武殿。
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云华闭眼假寐,一人独坐主位之上,如果走近一些还能看到他嘴角挂着的餍足笑意,但不过瞬间又会被强制压下。
顾于欢的魂灯灭了。
小威胁终于死了,现在只需要把精力全放在欧阳锋这个大威胁身上就行了。
他越想越激动,垂眸瞥了一眼手心里的黑色玉片。
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但可惜只能许三次愿望,且用完就要还给那个叫堕天道的家伙。
他许愿,堕天道替他完成愿望,获取愿力强化自身,二者看起来好像都是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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