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大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我们进城之后,自然是不会再来这地方。”
守卫讥笑一声,“我看你们是没睡醒,什么进城,你们得罪了贵人,没要你们的命已经是贵人仁慈,还想进城,赶紧滚。”
袁老大被推个仰倒。
“爹。”袁大郎赶紧扶着他,怒目看着守卫,“待来年我考得秀才,今日之辱,定会加倍奉还。”
守卫毫不夸张地大笑,“都成这样了,还做科考梦呐,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袁老太一脸呆滞,似是不信,嘴里还不停喃喃。
“你们搞错了,我们有关系,我老姐妹是刘员外府的管事,刘员外和知府大人是近亲...”
“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滚。”
守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长矛推着几人的后背,呵乞丐一样,将袁家撵出富民窟的林子。
袁家所有人脸色都颓丧难看,即便不愿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真的被赶出富民窟了。
袁老二不依,“凭什么赶我们,我们给了一百一十两入城钱,凭什么赶我们。”
“就凭你们得罪了贵人,你们也别想在南城混一口饭吃,知府已经下令,不准你们靠近一步。”
袁老大试图讨好,“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一直在富民窟,怎么会得罪贵人。”
守卫只管将他们赶走,哪会管那么多,长矛戳着袁家几人的后背,催促。
袁大郎的脚步越来越慢,后背的长矛用力一戳,疼得他一机灵。
他抬头瞬间,看见官道对面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怔住。
袁家其他人也发现了晨阳村,一个个都惊愕地站着不动。
“这里以前不是贫民窟吗?那个臭气熏天的贫民窟去哪了?”
老二媳妇不敢置信,站在官道上都能看到村子里面地板干净的刺目,这和她一个多月前看到的,就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守卫不耐烦,“赶紧的,这里现在已经是晨阳村,是贵人的封地,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家人被赶出二里地,守卫才离开。
炎炎夏日,日头暴晒,火辣的温度灼在皮肤上,滚滚泛疼。
空气似乎都扭曲了。
袁老二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滚。
“大哥,怎么办?我们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能去哪里。”
袁老大终于还是站不住,拐杖一歪,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路的前方。
袁家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以前他在临县,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竟落魄到要饿死路边。
他不甘心,最后所有的怨气,都加注在许氏的头上。
“我袁家是做了什么孽,娶了许氏那样的扫把星,要不是她,袁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袁老太怄得捶胸顿足指天骂地。
老二媳妇一咬牙,往回走。
她脑海里全是刚才那片干净的土地,那么干净的地方,哪怕是睡地上,都比富民窟的草棚好。
而且,晨阳村还有袁家的人。
“娘,我们去找嫂子,凭什么她三娘母好吃好喝,我们就要走,没这道理。”
老二也立马将袁老大扶起来,难得耐心地背在背上。
“没错,都是一家人,我们又没有分家,食店的收入也有我们的一部分。”
“去晨阳村。”
这话,让袁家人死气沉沉的脸,立马焕然起来。
既然能开食店,肯定有房子住,他们再也不用挤在破烂的草棚里。
袁老太嘴上还骂骂咧咧。
“许氏这扫把星,命硬犯贱,让她们把银子都拿出来,然后我们进城去,省得又被她们害。”
老二媳妇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娘,姚婆子是不是说,她们抢了我们的三十两银子和您的镯子?这笔钱也要算上,至少要让她们拿五百两出来,不给钱我们就不走。”
袁老太牙齿紧咬,一副恨不得饮血吃肉的怨恨。
“还敢抢我的银子,今天不把银子拿出来,我就跟她拼命。”
一家人火急火燎赶到晨阳村。
彼时各家正在准备午饭,炊烟袅袅,完全看不出有灾民逃难的痕迹,反而像是丰年,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老二媳妇吸着鼻子,馋得口水直流,“我闻到肉了,好香。”
她推了推大儿媳妇,命令,“你去,装得可怜些,给我讨点吃的回来。”
大儿媳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有些怯,“娘,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二媳妇甩了个大巴掌,“让你去就去,磨蹭什么,赶紧。”
大儿媳妇脸皮立马出现一个红掌印,怀里的孩子被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二房大郎忍不住怒吼,“你别动不动就打林华,你长的有嘴,不是哑巴。”
袁冲其实才十六岁,他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娶了媳妇,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他母亲死去活来的折磨。
可他拗不过,堂哥要科考,一旦中举,身份如日中天。
母亲为了让他生下长孙,以死相逼,刚过十五就给他操办了婚事。
林华刚进门多漂亮,这才一年多,就不成人形了。
老二媳妇跟踩了脚似的尖叫起来,声音大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我是你娘,婆母管教儿媳妇天经地义,我教她做事,你还怪我,我不活了。”
林华一手拉着丈夫,一手抱着孩子,苦苦劝,“你们别吵了,我去。”
“我去。”袁冲一把抱过孩子,又牵过媳妇,朝着晨阳村里面走。
林华心里又酸又甜,虽然婆母不把她当人看,但丈夫是真心疼她,哪怕是为了丈夫,她也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能咽。
“你也别生母亲的气了,她就是那样的人,她也是媳妇,也要被婆母管教。”
这个世道,女人在哪里不受气。
袁冲小声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跟他们分家,带你们母子离开。”
林华心里暖暖的,觉得脸也没那么疼了。
夫妻二人随便走了一条主路,看到有人家的院门开着,袁冲小心试探。
“请问有人在家吗?”
很快屋里走出来一人,看他们情形,猜测应该是逃难的难民。
“大姐,能给我们一口吃的吗?”袁冲抱着孩子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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