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甫先生难道不是为了我们陶家出谋划策?”
陶洪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吃惊,毕竟他一直以来对皇甫方回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那是一位与这个尔虞我诈的乱世,格格不入的隐士,蚕织而后衣、耕作而后食。
与一般的隐士不同,他沽名却不钓誉,孤芳又不自赏,他的躬耕也不像其他隐士那样装装样子,抱着双膝唱唱《梁父吟》。
他实打实的把每一滴汗水浇灌到庄稼里,甚至一度成为当地的种粮能手,没办法,人要是行,干一行,行一行,行行是秀才。
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王羲之和陶洪说,是要出卖他们陶家,他很难接受。
“陶兄且坐,”王羲之再次示意两个跳起来的入座,“你不相信,这很正常。越是深沉的人,越懂得隐藏,真正的国之大盗,都和圣人一个模样。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王公子,你对皇甫先生还是不够了解,他是比应詹刺史还君子的君子。拿这次来讲,他派我们三个兄弟,分三个方向破解此局,说到我的时候,是极力劝阻的,是我自己要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和皇甫先生无关。”
陶洪依旧给皇甫方回做着辩护。
“哦?是吗?”
王羲之看了一眼胡混,对方把已经漾到嘴巴的笑意又生生吞了回去,
“这么说来,陶将军自湘城回武昌述职,这位皇甫先生,一定也是再三劝阻了?”
“是,正是他当时就再三劝阻,我们现在才会这么信任他。不过,这事情极其隐秘,王公子又是怎么知晓的?”
“我猜的。事情是明摆着的,陶将军的左翼是应詹,右翼是甘卓,实际上就是押着他回武昌受审,哪里有返回江陵的机会,除非陶将军不顾一切的挑起大旗造反。彼时彼刻,你们这些陶家的公子大部分都在武昌吧?”
“你是说,皇甫先生劝家父返回江陵,等同于造反,就和杜曾一样沦为反贼了?”
“哎,不要来贴啊,咱现在可以正经朝廷任命的荆州刺史第五猗帐下的将军,和那种没门没户的流贼,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哪,不是不贪名利,而是不贪小名小利,他们求得是青史留名的机会。”
“青史留名?”
“哎呀,陶大公子,王公子都这样讲了,你还不明白?皇甫方回就是拿你们陶家全族的性命,来博一个好名声,到时候你们陶家都进了坟墓,他再假模假样的嚎两嗓子,那这样一来,他可就把荆州士卒百姓的人心都占齐了,这个荆州别驾也就非他莫得。”
胡混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话全挑明了讲。
“哼~你自然这样说了,你巴不得把我们陶家身边的忠臣都离间了。”
“没救了。”胡混摇了摇头,品了一口身边的茶,“茶也这么小气,你就带着你们的陶家的钱财,下地狱去问阎王爷吧。”
“逸少,他说得这话,也是你的意思?”
“我?我没有什么意思。”
王羲之双手一摊,又交叉在胸前,抱着膀子看向陶洪。
“你要是一定想死,来赎罪的话哪?拜托你死远一点,不要把血溅到我的身上。但如果你想活的话,你就坐下来,慢慢说,细细讲,把皇甫方回的阴谋都讲清楚了,我才好帮你。”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皇甫方回一样,拿我们陶家做棋子?”
陶洪在不该谨慎的时候,反而谨慎了起来。
“噗嗤~”胡混终还是压不住内心的狂笑,一口茶水喷到了陶洪的脚面上。
“抱歉啊,我实在憋不住了,人有三急,先告辞一下。”
随即大笑着走出屋去。
“他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了 难道是笑我不成?”
“我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们王家,不也是把我们陶家当做棋子?”
“是。”
“哪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与其被你们王家骗,还不如让皇甫骗。”
“不一样,王家不必拿陶家当梯子,不需要踩着陶家全族的尸骨向上攀爬。我们只是让陶家服,而皇甫方回是要你们死,不单单是一个陶将军。他要所有和陶家有关的人,都葬身在他布下的棋局中。”
“理由哪?总需要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你想要听理由?”
“自然,既然非死不可,总要死个明白,不然岂不是成了糊涂鬼。”
“你本来就是个糊涂鬼,”
排放完心中笑意的胡混又重新走进来,正好听到陶洪在追问缘由。
“这里有你什么事?多嘴。”
陶洪斜了对方一眼。
“好吧,我不说。”
胡混还很有诚意的用手把嘴捏了起来。
王羲之也斜了胡混一眼,这名字是真没起错——又胡闹,又混蛋的。
“筹码。皇甫方回入局的筹码,荆州四战之地,不管是长安也好,建康也罢,都不希望出现一位强势的刺史,但陶将军在荆州的势力已经扎了下去,想要拔起来,没那么容易,除非有一位高人,知道陶将军在荆州的一切部署,按图索骥、照方拿人,才能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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