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在拳脚校尉和虎妞听来,多少有点惊悚。
他们对话越快,两人越安静。
返回来坐下重新思考,还是没什么可靠的招数,郁闷之际,祖泽鸿看校尉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放四百年后绝对有做正派小鲜肉的潜质,不由得问道,“兄弟贵姓?”
“免贵姓张,单名泷。”
“张龙?果然好名字。张兄啊,天下姓皆可免贵,唯独张姓除外,你的长辈没教导过你吗?”
“为什么?”
“因为玉帝姓张啊。”
张龙嫌弃看他一眼,“少将军学识渊博,您应该听错了,单名泷,不是飞龙的龙。苏东坡有言,谷中暗水响泷泷,岭上疏星明煜煜。”
祖泽鸿一愣,转瞬莫名开心大笑,“原来是泷水之泷,锦衣卫很有趣,校尉都识文断字,辽西兵堡除了监督官,就连武将都不太能看懂公文,久而久之,下层将官被封疆大吏属官拿捏死了。”
“校尉虽非缇骑,不参诏狱大案,但不识字怎么当坐探?”
祖泽鸿点点头,言语沉声道,“有道理,校尉都是人才。刚才你说苏东坡的诗词,其中还有一句,风生饥虎啸空林,月黑麏[jūn ]窜修竹。意思是饿虎在借着风声空啸,獐子借着月黑乱窜。
同样的竹林,苏东坡在定风波中又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张泷显然‘智慧’有限,懵懂的看着他。
祖泽鸿扭头看向董二,眼神带着淡淡的欣赏,“董二哥听明白了吗?”
董二点点头,“您意志坚定也没用啊,站得高看得远也没用,只有一天半时间,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祖泽鸿摇摇头,沉声说了一长段,“成不成都不能坐着干等,董二哥忘了一件事,你眼中我是一个重伤初愈之人,朝臣眼里我是袁崇焕的心腹、是祖大寿重点培养的后代,但在更多人眼里,我是一个书生营兵。
而在皇帝眼中,我是有资格调动关宁铁骑的举人,是儒生将军。
袁崇焕下狱,还在战场的大伯振臂一呼,辽西营兵全数退走,帝师孙承宗不得不带着圣谕亲自到山海关相请。
这以后朝廷应该明白,孙承宗、袁崇焕虽然是祖家贵人,但依旧得通过我的长辈才能让营兵作战。
辽人守辽土的战略执行十年,祖家获得了全部好处,辽西将近六万营兵,全是辽人辽兵,满桂、赵率教都与他们曾经一起作战,依旧无法做到如臂驱使,甚至辽兵退走之时,孙承宗都没有召唤回一部,他也只能撵着大伯劝说。
辽兵不是祖家兵,但比曾经宁远伯李成梁的家丁更团结,辽东将门早已凋零,而辽西将门吸取李家教训,没有上下之分,中层军官全是娶妻嫁女的姻亲,大伯就是一言九鼎的家主。
十年前广宁溃败,只有祖家带着祖上留下来的九百家丁留守觉华岛,孙承宗出镇辽西,收拢残兵,只有祖家兵马可以占城守地。
五年前宁远一战,袁崇焕力挽狂澜,编练之兵八成与祖家有关系,总兵满桂其实也是寄人篱下,满桂后来与袁崇焕不合,大伯干脆用计调走存在二心的将官。
三年前袁崇焕再次上任,编练三千关宁铁骑,这些人全是祖家的家将,如今我的长辈和兄弟直接带领超过半数营兵,剩下的不是姻亲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除了袁崇焕,任何人都无法指挥,军阀已经形成了。
我不需要大伯同意,到山海关外随时可以令一个兵堡俯首听令。这个依仗不是来自督师的心腹,而是因为我姓祖,您听懂了吗?”
董二再次点点头,“少将军对皇帝有大用,可您又如何证明您忠于陛下呢?如何证明您不愿听长辈的话呢?”
啪~
祖泽鸿一拍手,“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用你们锦衣卫的思路想想,我为何要证明自己忠于皇帝呢?皇帝很聪明,若他突然发现,我是完全忠于大明的辽将呢?若他发现袁崇焕有苦难言呢?”
董二点头如捣,“这个思路可以,怎么做呢?”
“这就绕回之前的问题了,我们得找一个上蹿下跳、但官职又不高的敌人,因为官职太高的敌人,他就算反水,一时间也难以令人相信。”
董二发愁挠挠额头,“少将军,您是真不懂御史的可怕之处在哪里,您就算不是大人物,也一直在大人物身边,看不起这种嘴炮小官,但御史强就强在他们是小官,京官三千人,御史是唯一文武交集、上下串联的官职,他们强在认识很多同僚,您以为他们是野狗,其实他们是大人物的家犬,您以为他们是鹰犬,其实他们又是义士,皇帝都绕道躲的人,咱们玩不过这种靠嘴吃饭、用命恩泽的人。”
祖泽鸿瞠目结舌,“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董二哥对御史如此忌惮?”
董二不耐烦道,“都察院110人的七品御史,他们的嘴就是刀,他们的命就是子孙万代的福泽,这种人吵架吵不过,威胁不管用,董某想不通少将军有何办法让他们反水。大明朝二百多年来,没有御史成就功业,但他们破坏力惊人,我敢保证,您去找御史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失败了。”
祖泽鸿没他这样的顾虑,与他无法共情,一敲桌子道,“再扯淡下去,后天咱们一起去给袁崇焕开道。要不董二哥给个思路?”
“董某是亲军,刺探情报,缉捕拿人还行,这种动脑子的事少将军不应该更在行吗?您不是袁崇焕的心腹幕僚吗?”
祖泽鸿摸摸鼻子,他不能失去这个‘伙伴’,同生共死的盟友,但有些事又不能告诉他。
若告诉他曾经有人弑君,他可能直接抹脖子保护家人。
旁边的张泷终于明白他们不得不‘造反’,犹豫说道,“姐夫,少将军,上蹿下跳的御史有三人,高捷、袁弘勋、史褷[shī ],他们均是礼部尚书王永光举荐,均与阉党有牵连,为何不直接找王永光呢?您二位看诏狱里那些罪臣,官越小腰板越硬,越是大人物越怕死,王永光天启朝还是兵部尚书,号称能臣大吏…”
祖泽鸿突然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得重新想想,刚才‘学生’的思维占据主体,‘书生幕僚’的意识就靠后了。
他的思维惯性告诉他崇祯是别人的‘玩具’,但王永光是阉党旧臣,崇祯登基先召为户部尚书,现在又转为吏部天官。
帝王之道在制衡,崇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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