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吽那边当然是小公爷徐允祯。
小公爷不一定岁数小,徐允祯三十多了,虎妞说祖泽鸿得休息一会,他也没有生气,与李吽坐着喝茶。
这性格与之前‘玩闹’又不一样,哪个才是小公爷的真性情呢?
大概都是。
贵人这些子弟与不同人打道的时候态度完全不同,圈内人的时候温文尔雅,圈外人的时候有礼有节,但这是面对有地位的人,面对平民百姓…抱歉,他们没有任何情绪。
小看、鄙视这种底层臆测的情绪根本没有,想想也是,人家怎么会对一只‘蚂蚁’产生多余的情绪。
这不是他特有,也不是这个时代特有,哪个时代都一样,‘学生’突然接触有点难受罢了,‘祖泽鸿’何尝不是这样。
照镜子看一看,学生现在也一球样。百姓愚昧,认知有限,你想高看都没用,完全是不同层次的人。
聪明如马武他都不想搭理,何况是其余人。
徐允祯之前是在‘考验、试探’祖泽鸿,玩闹只是手段,动机是‘称斤两’,通过校尉的生命理解有点刺眼。
站在徐允祯的角度,很平常的一件小事。
这就是贵人。
一个时辰后,两人还在安静喝茶,对面祖泽鸿洗漱穿衣。
其实他在思考自己的依仗。
任何时候,脱离自身实力做事,一定不会有好结果,飞扬跋扈有个度,杀人也得讲究分寸。
自己的身份是‘祖泽鸿’,一个被家里抛弃的人,但被家里抛弃的人,只有家里人能动手,别人动手等于直接踩祖大寿的脸,所以很大程度上,依旧是祖大寿的脸面在支撑自己。
还好,祖大寿现在是利益链关键一环,脸面大不大不说,他很重要,无可替代的重要性,没人插手祖家的事。
第二个身份,就是皇帝的孤臣,皇帝的脸面同样是自己的依仗,与祖大寿一明一暗,可以抵挡很多暗算。
第三个身份,就是‘潜力股’了,大多数人不愿与自己打交道惹一身骚,李吽也不想,但他无意间来到身边的时候,立刻表示出‘参股’的意愿。
徐允祯也是这样的思维,若自己能把东江捡起来,那毛文龙曾经营的人脉立刻能捡起来。
现实、无情的官场资源交换游戏。
很纯粹,哪有爱恨情仇,只有加减乘除,想多了是困顿自己。
祖泽鸿换了一身记忆中常穿的儒袍,镜子里看一眼,高大帅气,花楼小姑娘喜欢。
迈步来到对面,李吽没有介绍,徐允祯立刻起身拱手,“在下徐允祯,与九箭多有误会,今晚设宴向九箭诚挚道歉,请九箭不吝赏光。”
祖泽鸿也拱手道,“小公爷胸怀真令人敬佩,你我位置不一样,很多时候误会因彼此环境不同引起,误会可以消除,但结果是永恒的事实,小公爷其实并不需要向祖某道歉,毕竟祖某不是直接承受者。”
他这话在社交场算是很严重的嘲讽了,徐允祯却笑道,“九箭如此说,愚兄就放心了,徐家已送到居贤坊三千两银子,由管家代愚兄安抚家眷。”
祖泽鸿这下更无话可说了,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得活着,贵人附身送钱道歉的时候,小老百姓可能只有感恩。
连连拱手道,“小公爷胸襟无量,小弟佩服。”
“哪里,九箭忠义无双,能认识这样的朋友是愚兄的荣幸。”
两人互相虚请着落座,徐允祯永远想不到,他这样做是对‘学生’灵魂彻底的羞辱,现在有多礼貌,未来还债的时候就有多冷酷。
“李兄半日之间处理如此大事,小弟对贵人子弟的敬佩又高了一层。”
李吽从他话里感到一丝嘲讽,略微苦笑道,“丁氏重修徐朱两家门楼,重修外城波及的商号,同时向宛平县认缴二万两罚银,以修缮波及的百姓房屋,这点银子愚兄可以代丁氏做主。”
祖泽鸿眨眨眼,“完了?”
李吽再次苦笑,“当然没有,无外乎跑趟船,贤弟无需知晓细节。”
“哈哈哈~”祖泽鸿干笑一声,“其实大家都是无妄之灾,误会总是这么讨厌。”
徐允祯拍拍手道,“误会终究会过去,作为新朋友,愚兄送九箭一千石粮食,为九箭上任的贺礼。”
祖泽鸿一愣,“一千石粮食是重礼,小弟感激不尽,但…小弟的事已人尽皆知了吗?”
徐允祯笑着点点头,“只要九箭做官,唯一去处乃登莱巡抚麾下,那就是消散的东江,天下再无九箭第二去处,是否人尽皆知不重要。”
是哦,自己能想到,官场自然能想到,连忙拱手说道,“那两位兄台,咱们就走吧,小弟还真饿了。”
李吽与徐允祯对视一眼,很顺利啊,祖九箭并没有疯癫,那就走。
门口有徐允祯四名亲卫,狂风暴雨也背着布袋加入其中,为免衙门下值人多,三人沿着城墙不约而同快速向东的崇文门。
徐家亲卫挎着两把刀,两支哨棒,搞得徐允祯不停看狂风暴雨,实在忍不住问道,“九箭随时带着弓箭?”
“是啊,这就是小弟的刀嘛。”
“京城无人为难?”
“有啊,十个铜板。”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徐家是京城本地人,下人的衣服上都有府号,从未想过这种小事,今天第一次听,才知道城防治安‘形同虚设’。
公子哥步行不会勾肩搭背,也不会嬉皮笑脸,三人器宇轩昂自崇文门来到外城,空气中的胭脂味都重了。
这地方即将迎来黄金营业时间,三人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祖泽鸿望着两侧的店铺,与几日前的感觉截然不同,与之前‘祖泽鸿’的感觉更不相同。
崇北坊与崇南坊之间,有一处名为迎彩楼的二十间三层花楼,顶尖子弟的销金窟,祖泽鸿在门口突然揽住两人的胳膊哈哈大笑。
“两位兄台,以前总听说崇文门两坊乃寻觅文房四宝最佳地,以前不甚明了,今日站在这里才懂,的确是文房四宝重地啊。”
祖泽鸿笑着指向迎彩楼南边道,“徽墨!”
再指向斜对面道,“宣纸!”
又指向西边道,“端砚!”
两人莫名其妙看着他,祖泽鸿却回神指着头顶的迎彩楼牌匾道,“文房四宝之首在这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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