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泽鸿快如闪电,来去如风,把准备与他谈话的孙承宗放了个空。
老头看一眼围着祖大弼焦急疗伤的祖家子侄,再看看远处一道烟尘的骑士,对祖泽鸿的行为有点羞怒。
上任东江是老夫属下的属下,就这么对待上官?袁崇焕果然没教导好。
旁边邱禾嘉拍拍胸脯,却是另一个心态,对祖泽鸿有点赞赏,好了,老子这下可以去宁远混日子了。
这样才对嘛,公开翻脸,又劫走胞弟,这不还是一家人,大男人要学会忍耐,更要学会选择。
众人七手八脚剪断箭头,把箭杆拔出来,给祖大弼止血之际,他才有机会恶狠狠瞪了一眼刚来的吴三桂。
后者眨眨眼,拽一把被吓呆的小姑娘,两人上马先到姐姐坟前祭拜上香,才带着十名护卫向西追了过去。
等众人止血包扎完毕,祖大弼抬抬左臂,他好像受了重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他别想提重物。
老大祖泽溥示意众人去祭拜一下张小栾,对孙承宗拱手道,“阁老,二叔受伤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孙承宗摇摇头,调转马头下令卢龙县火葬百姓的骸骨,顿时冲天大火升起,百姓痛苦送别亲人,天地间又处于悲凉之中。
祖泽鸿奔马的速度非常快,他是一人双马,后面的吴三桂根本追不上,还要停下来查看马蹄印,打听他走哪条路。
这一下就甩远了,吴三桂想着祖大寿、祖大春的交代,干脆不追了,从官道直奔京城,反正追上也是回京。
八月二十七,曹化淳在东厂例行发呆的时候,马武带着一个光头进门。
没有通报,导致曹化淳盯着他看了半天,确认是祖泽鸿后,才蹭得起身,“糊涂,你这样怎么做官?大明朝官均有仪态要求。”
“曹公公,祖某当的官文不文,武不武,这样反而容易让兄弟们卖命,高高在上的文官,做的最好就是袁崇焕,下场又怎么样呢。”
祖泽鸿把他剃发葬妻的事说了一遍,连射祖大弼的事也交代清楚,曹化淳怔怔想了一会,说了句实话。
“你做的已经够了,再做也没用,过犹不及,以后若需要还得做,这种事无法提前做足。”
祖泽鸿点点头,“曹公公乃大实话,所以祖某求您件事,推荐我的胞弟到京卫武学读书。”
“啥?!”
曹化淳差点把眼珠子滚出来,不怪他吃惊,京卫武学门槛不高,家中有七品武将的子弟都可以去,秀才愿意投笔从戎可以直接去,民间嘛,还真得考考试,但也是个过场。
找太监推荐?不是不可以,完全没必要嘛,还没考试呢,直接绝了兄弟后路,以后只能做禁卫,然后到京卫或御马监,彻底与边镇无缘了。
祖泽鸿摆摆手笑道,“胞弟泽淮十五岁,不可能从武学蒙学开始,要入兵事学堂学兵法。”
也就是两年后要考武举,也不难啊,中武举也得去做禁卫,三五年后才有外放的机会,还是到京卫或御马监,总之不可能回边镇。
曹化淳扫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拒绝,“九箭,你这神态不对啊,有何喜事?”
祖泽鸿摸摸脸呵呵一笑,“祖泽鸿死了,他的灵魂走了,不应该高兴吗?”
曹化淳大力皱眉,怎么看都像是真的,一个百日祭就走出来了?
“曹公公!”祖泽鸿在他面前摇摇手叫魂,“听说内库有很多小院子,大时雍坊的空房子卖吗?另外,您应该把祖泽源的人头还回去,若我所料不差,屁股后面有人追着入京。”
曹化淳沉思片刻摇摇头,“大时雍坊的房子五千两起,你买不了,划一栋给你住也不合适,先在钱龙锡那里住着吧,等他致仕,内库不让其他人去就可以了,至于祖泽源的人头,那得祖大寿自己来要,密信或者派人都行,总之得他来要。”
祖泽鸿点头拱手,“明白了,那就等曹公公的好消息,最好九月初一让胞弟到武学开始上学。”
“咱家得问问陛下,你这样做,容易让令尊难堪。”
就是让你去问啊,祖泽鸿笑笑拱手走了。
他从东门进城直奔东厂,其他人还在门口等着呢。
这年头有一个家家都雷同的情况,嫡长子那是真儿子,其他全是帮手,祖泽鸿学文,胞弟就在宁远混日子,习文练武都做,但没有目标,也可能结婚也还在上学,什么时候等老大用你,什么时候就‘毕业’了。
也就是说,长辈只安排长子,接下来都是老大来安排,父母就算给安排了,也是老大一句话就能改变。
这种情况下,老大以外的孩子都很弱势,看到老大都很听话。
祖泽淮比其他堂兄弟更难受,他不能去做营兵,以免影响哥哥前途,谁知道…
第一次入京,祖泽淮跟着兄长尽走大街,皇城的巍峨庄严让他眼珠子动都不动,完全没看路。
中院西厢房,钱龙锡和李吽同样看鬼一样看着他,这…这…这…
他们的价值观实在难以理解,这跟砍头一样。
祖泽鸿哈哈一笑,招手让胞弟进门介绍给两人,示意他坐下,边问边落座,“钱大人,堂堂阁臣不去上值?难道也像孙承宗一样溜达?”
“老夫身体抱恙,提前下值半天不算什么。”
“哦,您脸皮厚无所谓。”
钱龙锡一撇嘴,“你这样子是不准备面圣了吗?”
“我与陛下心连心,无所谓面不面。有点无聊,正想着找点事做。”
“无需如此,你只要上一道奏折,大概就可以赴任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
李吽突然抢先插嘴,“徐允祯给你把迎彩楼的花魁赎身了,就在后院,你刚走哪天早上就送过来了。你的家眷太多,钱大人不得不自己搬出来,把后院让给你。”
祖泽鸿反应一会,才明白自己‘入场’了,有人开始‘投资’他,皇帝很满意,那就可以找理由滚蛋了,夜长一定梦多。
盯着钱龙锡看了一眼,才想起曹化淳说他快致仕了,大明朝的官大事‘糊涂’,小事一个比一个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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