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街口的这个酒楼太高了,有三层,顶部还有一个八角塔顶,是外城元宵花灯时候的中心点。
定国公的产业,三山楼。
正阳门更是个好地方,属于外城,但又紧挨中枢衙门,实际上比皇城两侧国公府上朝更近,直接入城门就是中枢广场。
这一片方圆三百步内,寸土寸金,是中枢与民间的过渡,是光明与黑暗的临界。
有武勋四侯三伯,西宁侯府、阳武侯府、武安侯府、宁阳侯府、兴安伯府、新宁伯府、应城伯府。
有后戚恩爵两侯一伯,新城侯府、新乐侯,胡同里的太康伯府。
更有锦衣卫外城千户所、五城兵马中军司衙门、京县佥点所、鸿胪寺司宾署 、太常寺祠祭署、都察院外城经历司、僧录司、道录司等胡同中各类附属衙门二十多处。
这些贵人府邸与衙门的后面胡同中,有一条臭水沟,袁崇焕自戕的地方。
皇帝把祖泽鸿架火上烤,京城主事人把东江主事人握在手中,朝臣把东江巡按拴了两条链子。
仗着筹码多欺负人,有什么了不起。
拿捏人心我也会,现在带你们领略一下骆家的心路历程。
既然杀人是为了设局,那你们就得接受杀人的反噬。
祖泽鸿在张嫣面前穿戴整齐,两壶不同的硬杆箭矢背身上,从弓袋里抽出皇帝送的金弓。
这玩意好,射程至少增加了三十步。
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对张嫣凝声道,“娘娘不用跟我跑,这件事结束后,娘娘不止有美貌,价值增加,安全无忧,算是微臣对餐桌行礼的回报,以后您可以慢慢的逛街,不用贪婪他们施舍的时间。”
张嫣手臂慌张颤抖,眼神却在发光,嘴角露出自然舒畅的微笑。
祖泽鸿拿起弓,出门前终究还是抱拳躬身,正式行礼,“非常抱歉,奇耻大辱,不可原谅。”
张嫣一惊,连忙追过去,祖泽鸿却嘭得关门,把刀鞘塞在门把中,从外面给关死了,她拽了两下,急得大吼,“你会害死自己。”
听不到人回答,想起祖泽鸿的话,跑到卧室打开窗户,这里跳出去就摔到院里了,好在她也看到了人,祖泽鸿从对面房檐上房顶了。
二楼房顶转半圈直接到前厅酒楼三楼,从外面抓着房檐上顶端小亭,最后抓着八角亭镇邪兽到顶端。
高处不胜寒,但这个位置太好了,与正阳门箭楼一样高,能看到城墙上蹲着烤火的士兵。
祖泽鸿转了一圈,把背上的箭囊放到脚下已经提前准备的几壶箭囊上,左右横跨塔尖站稳。
深吸一口气,人间、富贵、血腥、自由、贪婪…五味杂陈。
抬头看一眼忽隐忽现的月亮,祖泽鸿突然大吼,“京城的乡亲们、士兵们、老爷们,鄙人祖九箭,打扰了。”
正阳门附近三百步内,各处街道齐声跟着复述大吼,“京城的乡亲们…”
百人高呼,张嫣听的声震屋瓦,寂静的京城中传出去很远,她连忙扭头到后窗,才看到街道胡同后有人。
不等她想谁的人,祖泽鸿又开始大声说话。
“我师袁崇焕,辽东巡抚,蓟辽督师,宁远大捷独抗十万东虏、松锦大捷巩固辽西前线,编练新军,大明功臣。”
“去年东虏入京畿下狱,未能保护大明,陛下按大明律,判三年执役,为京城疏浚水道。”
“大明律乃大明最高律法,太祖曰:法贵简当、盖之于律令也、子孙守之。”
“袁崇焕有功有罪,执役于外城,可他死了,他明明被强人所杀,某些人却说他死于自戕。”
“这些人有百姓、有士兵、有朝臣、有武勋,有正阳门前的诸位,你们都是人证。”
“大明律言:知情隐匿,视同罪;谣造伪证,视同罪。正阳门外六侯四伯,二十衙,你们犯大明律,杀人偿命,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你们有权,你们有钱,但你们没有良心,你们可以糊弄天下人,天下人也愿意让你们糊弄,祖某绝不同意。”
“袁崇焕死了,他没有亲朋,但他有门生,本官持御赐金弓,代天地良心问京城百姓、问京城士兵、问中枢朝臣、问贵人老爷…”
“正阳门外这片天地,还属于大明吗?还是大明律治下吗?”
“给你们时间自首,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本官奉太祖,持金弓,凭良心,傍律法,诛叛逆,还光明于人世…”
声音在京城滚滚传播,等他说完,嘈杂声四起,给祖泽鸿传音的人突然消散,只剩下他一人在塔顶傲然而立。
张嫣仰头叹息,原来大家都要死了。
大明忠臣良将无一例外全部惨死,再加一道血,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记录不公史册何其沉重。
这片天地,何其压抑…
“祖泽鸿,你发什么癫,站得高就能威胁人吗?”
随着这声清晰的呵斥,到处是骂声,张嫣扭头,看到一个儒袍人院中仰头大骂,一瞬间,她牙齿咬得咯咯响…
咻~
儒袍人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利箭贯穿而过,身后的石板冒起火星,仰天惨嚎~
这一声惨嚎带来更多的惨嚎,张嫣挥拳大吼,“痛快!”
咻咻~
她喊早了,太康伯痛苦跌坐的时候,连续两道箭矢直插胸膛和脑袋,瞬间毙命。
张嫣一瞬间呆滞,看到有人冲向太康伯,她又惊恐高喊,“快回去。”
声音被大街上喊杀声掩盖,好似每家都在往出冲,啸声没有响起,祖泽鸿没有再杀人,但天地一抖,轰~
张嫣被热浪一下冲倒,接着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如同苍天在怒吼,掩盖了一切魑魅魍魉的鸣声。
过了好一会,外面火光大量,张嫣挣扎站起来,看到祖泽鸿在塔顶岿然不动,外面很多的属衙和贵人房子却如同火炬。
太康伯的前院厢房也在起火,院里的尸体被抬回去了,她心情复杂,扭头看向另一边,大街上尸体横七竖八,死亡的恐惧让重伤之人撕心裂肺的惨嚎。
正阳门外通向东西两个方向的水渠桥都被炸断了。
想跑,只有通过祖泽鸿的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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