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外死了三百多人,但报案的一个没有,也算神奇。
属衙各自抚恤公房‘坍塌’殉职的人员,侯伯府邸当然不用你皇帝管,除了太康伯。
张国纪的女婿报案了,但骆养性给了一巴掌,让他自己去禁宫说,到禁宫后曹化淳又给了一巴掌,让家里报病亡。
寒月的天气有点冷了,今天乾清殿上朝比起往日速度飞快,朝臣没有任何虚事,崇祯安排了三件事,一件是宣布周延儒任首辅,第二件是让锦衣卫护送致仕大臣回乡,第三件是太康伯病故,按照大明恩爵旧例,追封张国纪为侯爵,儿子承袭侯爵,礼部和内廷同时议封阳武侯传爵。
别人都收尾完成,且议定将来,皇帝才下朝吃早饭。
偏殿膳桌前,崇祯没有昨晚的焦躁,净手后缓缓落座,看着桌上的饭没什么胃口,端起茶杯先喝了两口。
“曹大伴,祖泽鸿为何不见他的胞弟?来来去去,与胞弟没有任何话可说?还是他们暗中见过了?”
等候汇报消息的曹化淳又被问了个措不及手,犹豫片刻道,“回陛下,应该是…暗中见过。”
“绝对没见过!”崇祯摇摇头,但也不再提这茬,“太康伯最好七日内下葬,皇嫂不能出宫。”
“奴婢明白。”
“他为何强杀阳武侯?为民除害?”
皇帝问了个‘正经’问题,但也不是问阳武侯本身,曹化淳犹豫片刻道,“奴婢猜测,英国公对他这个女婿也很不满…”
“这是废话,薛清是禁卫统领,大概会承袭阳武侯,英国公的女儿寡居,一定回国公府,这就把大量商号的联系带回去了。”
曹化淳眉头一跳,“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得了实惠,但…张小姐就算不回去,薛濂在世,英国公也可以主导阳武侯府。”
皇帝歪头看他一眼,嘴角略微嘲讽,“英国公快死了,家里的事跟女婿的事乃两回事,一个快死的人,是贪婪的。”
曹化淳脸面躬身,“陛下圣明!”
“祖泽鸿武将的性格太明显,败在宋裕本手下竟然无法接受,非得战胜他不可,断指养伤三月,曹大伴好好整肃一下禁宫。”
“是,奴婢已经选定慈庆宫人手。”
“祖泽鸿的印信吏部弄好了没有?赶紧送过去,他是巡按、兵备使,若再让高捷去,至少也是四品文官,是不是有点高了?”
“回陛下,奴婢认为这个人缺不了,祖泽鸿多大的官都是在作战,登莱巡抚孙元化麾下必须有这么个人串联,高捷还得做巡按,但高捷这个巡按可以做登莱巡抚的副手,巡按外海好了。”
“听起来官职重置,毫无节制力。”
“咳,陛下,祖泽鸿就算是七品兵备,孙元化照样节制不了。”
“孙承宗呢?”
“奴婢认为孙阁老不会节制祖泽鸿。”
崇祯停顿一会点点头,“有道理,孙师傅不是袁崇焕那样的人,他只想看到效果,不会大包大揽索权。”
“陛下圣明!”
“王之臣呢,他活动了这么久,都没人出面举荐他起复,人人把他当棋子利用,朕可不会主动让他做事。”
“奴婢认为还需要点时间,周大人做首辅后,应该快了。”
皇帝开始吃饭,曹化淳躬身准备退走,崇祯又开口了,“祖泽鸿没有正妻,当官只为光宗耀祖,赐其母三品诰命,妾室王氏七品诰命。”
“回陛下,祖氏六夫人已有二品诰命,乃祖大春武将随衔。”
崇祯回头看一眼,思索一会道,“参照秦良玉旧例,赐锦衣董张氏五品诰命,五品千户官。”
“陛下,秦夫人乃宣慰司,非文非武,又文又武…”崇祯眼神有点吓人,曹化淳说着说着低头,喏喏说道,“先赐诰命,立功得地方官请封。”
崇祯犹豫片刻,摆摆手示意可以,端起碗继续吃饭。
曹化淳退出乾清殿,玉阶前抬头看一眼太阳,有点刺眼。
皇帝这几天会得到很多奏折叙述琐事,其中一定有人会对皇帝谄媚,这就是投靠,可这局面是祖泽鸿争取来的,如今他已外镇,没有人控局,最终又能收拢多少呢。
陛下需要大员做孤臣,可他们无人能自保,哎~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下台阶,得让马武到京官中经营点人手。
同一片天空下,祖泽鸿也在看天,他既没有到天津卫上船,也没有到武清上船,而是去了通州。
老子又不是逃命,单纯的讨厌京城。
花银子雇佣了一艘船,他,钱龙锡,张湫坐船慢慢走,家丁一人双马去往天津卫联系水师。
漕船东主看到三人一个蟒袍、一个绯袍、一个飞鱼服,心惊胆颤伺候,顺流而下也无需开帆赶路,把甲板让给他们消遣。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祖泽鸿在船首舱门口的躺椅中快睡着了。
脱离京城的破事,马上得算计东江的大事。
计划超期,那边一定心慌,好处是尚可喜一定聚集了更多水师。
缺粮问题玄珠暂时可以解决,几天时间不怕,就是突然没心思与藩王演戏了,速战速决的好。
严寒马上来临,寒冬移民开辟战场,史册中没人有他这样的胆子,但这样也避免了大规模战事,反而可以没事找事…
他已经在酝酿如何到朝鲜行事,钱龙锡还沉浸在‘自由’的情绪中,在船舷看着两岸倒退的景色和其余漕船感慨不已,脸上一股心旷神怡的放松。
日头渐渐偏西,他们明天才能抵达出海口,祖泽鸿睁眼看看太阳,扭头返回船首舱。
小房间里有好几个床,客船的标配,地下一个炭盆,祖泽鸿揉揉酸疼的肩膀,示意闭目小憩的张湫给他推拿一下。
张湫手劲大,不一会肩膀发热,舒服了很多,仰头闭目思索中,张湫悠悠的话突然响起,“郎君,太康伯的女儿呢?”
祖泽鸿睁眼,看着一脸郑重询问的张湫,伸手摸摸脸,流里流气道,“一会开心的时候告诉你。”
“妾身葵水来了。”
“哦,难怪你一天无精打采,这可得注意,不能受凉,多喝热水…”
张湫眼珠子盯着他一动不动在等解释,祖泽鸿说到一半讪讪一笑,“我嫌她浪,杀了她爹,这麻烦摆脱了。”
“可她听到了您和马武的对话。”
祖泽鸿深吸一口气,悲天悯人道,“是啊,所以我杀了她,一朵漂亮的花,老子这辈子第一次杀女人,心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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