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笑着道:“若是能让乡亲们少受点苦,花多少银子也是值得的。再说了,人力有穷,可这水力,可是能源源不断。”
周围的工匠点点头。
若是换成人力,一百亩田十户乡民怕要十天才能浇完,可是造了大水车,怕是一天就够了。
水力无穷,这就是他们工匠的力量。
李毅一句话,激起了工匠们的心劲。
田地是耕种之本,水利则能决定生产的下限和上限,提升抗灾能力。
李毅这般修建水利,也是想着今年天灾降临,能够让百姓们的收成稍微多些。
随后,李毅又去看了安置流民的荒田。
山谷沟壑间的荒地,土力不强,就算租种了也产不了多少粮食。
但是因为是荒田,这些人又是流民,有了李毅的庇佑,他们不用缴纳高昂的税赋,也能勉强生活。
这些人住在简陋的窝棚里,蓬头垢面,骨瘦如柴。
他们没有铁犁、耕牛,就脱下破烂的衣衫,光着身子拉木犁耕地。
豆大的汗珠摔在土地里,这些流民紧紧咬着牙关,肋骨分明的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如同老牛一般。
尽管如此辛苦,可他们眼里依然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只要能种地,只要有收成,只要能吃一口饭,不至于饿死,他们就满足了。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生活,却如同海市蜃楼,让他们无法触及。
李毅心中沉闷,看完之后对李自成道:“我出银子打造农具,你先从农会里分些铁犁耕牛给他们。到底是人,怎么也不能活的像鬼一样。”
李自成叹了口气。
人真的饿到极致,绝望到极点,和鬼怕也没什么区别了。
视察完情况,李毅对甘泉里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
很显然,随着农会建立,甘泉里已经具备一定组织力量,能够做疏通清淤,打造农具,租用耕牛,修建水车。
相比于之前,有了更强抵抗天灾,抵制剥削压榨的力量。
可是这个力量还是很弱小,是否能够撑得过接下来的天下大乱,天灾兵祸,李毅其实是没有信心的。
一切,还需要看朝廷政策,官府作为了。
这时布颜和刘宗敏拿着锄头铁铲已经回来了。
看着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李毅笑着道:“事情办好了?”
刘宗敏笑着道:“修整好了。”
“你们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去碎金镇。”
李毅说了一声,打马返回李家庄。
云娘正在院子里浆洗衣服,散乱的发鬓粘在耳畔,神情有些失落。
看到李毅走进来,云娘柔声道:“毅哥儿,你如何回来了?”
李毅举着手里的香烛纸钱道:“我们成亲之后,还未拜祭过父母。明日就走了,今日正好去拜祭一场。”
云娘有些惊讶。
带了些祭品,李毅绑了驴车带着云娘,两人悠哉游哉的向着后山的坟地走去。
一路顺着黄土小路出了庄子,爬上一个小坡,接下来只能步行而上。
李毅拿着东西,让云娘小心点,爬上了土坡。
这里是李毅父母的坟墓,和李家先祖们葬在一起。
虽然自己并非原主,但生养之恩也有份。
李毅奉上祭品,烧了纸钱,这才带着云娘离开。
“走吧。”
青烟缭绕,云娘回头望着焚烧的纸钱,又看了看李毅,欲语还休。
李毅仿佛没看到,拉着云娘下了土坡,上了驴车。
云娘心中悲戚,眼眶发红的抹了抹眼泪,没有言语。
可她突然发觉李毅并非回家,而是顺着土路又走了一段,这才在一片荒地停下。
她有些疑惑道:“毅哥儿,停在这里作甚?”
李毅笑着收拾纸钱祭品道:“你倒忘性大,连这里也不记得了。”
云娘四周看了看,觉得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
李毅牵着她顺着小道来到一处土坟前,看着上面新刻立的墓碑,云娘恍然大悟,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快行几步,跪在墓碑前哭着道:“父亲,女儿来看你了。”
李毅安静的奉上祭品,点燃纸钱,并不打扰云娘哭泣。
燕归花谢,边关孤女。
几多情,无处说,也只有清明父母的坟前,就着落花飞絮,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暖阳鸟鸣中,云娘将满心的心绪对着先父说了一遍。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才不舍的跪地叩首,擦拭泪水站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毅。
李毅微微一笑,为她拍去灰尘。
相顾无言,可是情义却分明。
在回去的路上。
云娘身姿在架子车上摇晃,忍不住低声道:“毅哥儿,你不是去田里了吗,怎么……”
“我这好岳父给我生了这么好的婆娘,眼看着清明将近,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也要来拜祭一场啊。”
轻佻的话语让云娘红了脸。
她害羞的扭过脸,有些嗔怪道:“你这又来打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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