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心丹滑进口中,缕缕苦涩漫开在舌尖。药力发作,浸润着心府,安抚着她所有的渴望与疼痛。
但实在太久没有服药,刚刚在暗室里又被吸取了许多灵力,她一时有些头昏久久不能从虚无中清醒,茫茫然地睁开眼瞧着眼前的人。
她平常的眼睛是狭长而锐利的,太过明亮而让人忽视了它的本身。
可是她现在神智不清,看人如隔雾看花,朦朦胧胧地好似含了水光,晶莹剔透中折射出动人心魄的美丽。
因为丹药的原因,她眼神好像没有什么焦距,但时嬴却清晰地感觉出她在看自己。
时嬴觉得自己应当立即放开她的,可松开她脸颊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抚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眨了下眼,并没有躲开,显出一种格外乖巧的感觉。湿漉漉的睫毛柔柔地擦过他的掌心,带起些微的痒。
他撩开黏在她睫毛上的一根头发,定定凝着她,此刻的谢拂池,脆弱苍白又瑰丽,好像月下无声将坠的山茶花。
谢拂池被他紧紧握住肩膀,却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倏地笑了一笑,道:“你回来了。”
谁来了?他么?他不是一直在么?
她微笑起来,不是平常那样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的笑,而是极为信任的,释然的笑。
她低头倒在时嬴怀中,令他一时怔然,浑身都有些动弹不得的滋味。
她是在信任自己么?
感知到她毫无防备的亲近,轻柔的呼吸拂在颈项上,她平日里随性,偶尔锋利,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柔软过。
他知道她只是神智不清,只是不知道把他当做了哪个慰藉。可胸腔里那种莫名的的情绪又开始作祟,一点点滋生,缓慢而不可阻挡,直至漫遍全身。
又让他觉得快慰,又有些莫名的酸胀,更有些不知从而来的恨意。
那是来自他灵魂深处,不知从何而起的微茫恨意。
谢拂池这一觉睡的竟是久违的舒畅,醒来时天色明亮,打了窗子才知道已经是次日午后了。
昨夜药瘾实在发作的过于可怕了,是前所未有的令她神智昏聩,谢拂池心中略一想还觉得十分心悸,怪不得天界都不许服用镇心丹,只有万般无奈之时才酌情用一颗。
想起来那白诃还被自己扔在暗室,谢拂池暗道不好,既然时嬴与闻昼交好,早晚要发现白诃。
她急忙下床,一抬腿却发觉自己昨天被忘川水灼过的伤口已经痊愈。
谢拂池愣了一下,又回头,看见枕边放着的一只紫玉盒子,打开来整整齐齐放着雪白的丹药。
一些模糊的,服了药以后的记忆慢慢涌上来。
正在努力回想着,忽的门开了,她屏住了呼吸,见那人影渐渐走近,点了一盏灯,回头笑道:“宴画姑娘,过来用些晚膳吧。”
哦,是牡丹花妖啊。谢拂池松懈下来,坐下来开始吃饭,菜式都是些比较清爽的。见她好像不是很喜欢,牡丹花说:“那位大人说姑娘应该吃点清淡的。”
“大人?”
牡丹花捧着脸痴痴的笑,“就是昨天那位白衣的公子呀,是我们君上的好友呢。”
时嬴所说的挚友居然是闻昼吗?那怪不得说小皇帝的事交给他,那魂珠该怎么找闻昼讨要呢。谢拂池有些心事重重,吃了几口就觉得有些食难下咽。
牡丹花却忽然从树下抱回一只白狗,给谢拂池看,“那位大人说让姑娘把小白看好,别再丢了。”
白诃垂着脑袋,一脸颓废地爬回谢拂池的怀里,待牡丹花走了,控诉道:“你不讲信用!为何好端端地却不来救吾!吾差点被吸干!”
面对这三连质问,谢拂池把他揪起来看了一圈,发现他对于自己而言确实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于是拧过他的狗头,“救你?然后再来害我?”
白诃委屈,“吾杀不了你。”
“所以?”谢拂池拧的越来越用力。
白诃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抱住她的胳膊,“吾可以跟随你,不要杀吾。”
哈?你的骨气,你对魔尊的忠诚呢?谢拂池低头,猛然瞧见他水汪汪,弥漫着雾气的,好像满含委屈的眼睛,可耻地被这只千年的老魔君萌了一下。
在弄死他和留下他之间犹豫了一下,谢拂池最终决定把他脸扭过去再弄死。
白诃拼命扑腾着四肢,奈何被血咒死死压制半点灵力用不出,“恶毒如斯,恶毒如斯,吾宁可刚刚死在时嬴的手上!”
时嬴?谢拂池停住动作,狐疑道:“他救的你?”
白诃理直气壮,“是啊。”
这玉环飞剑竟如此厉害,连时嬴也看不出真容,就是不知作为飞剑又当如何厉害。谢拂池并不知她这心念一动,让正在检查她手环的闻昼险些被飞剑划破了脸。
闻昼哪里能料到谢拂池会在数里之外操纵飞剑,纵是躲避及时,也被剑气削去了一缕发。
他面若寒霜,狠狠将玉环化作的飞剑一寸寸捏弯,“来人!”
顿时玄鸟跪在门前,闻昼一字一顿道:“给我把那个叫做晏画的,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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