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分裂张家的计划,本来就是要重挫张旗的势力。
没想到挫是挫了,却也把陆珈自己给戳了一下!
张家老太太死的时候,是秋娘和谢彰带着孩子们回到沙湾半年之后。
那会儿陆珈还小,加上老爷子掌家,秋娘一家有老爷子亲手照管,因此对这位续弦的外祖母印象不深,也没有什么接触。
可是在这张家兄弟撕逼的当口,陆珈竟然听到这位死去多年的老太太还有戏份!
何氏这意思是说,老太太死前就对张家的公产动了手脚,秋娘夫妻才刚被接回来,她就在提防着老爷子偏心前妻生的女儿,暗中把公产挪成了私产,贴补起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是这样,那秋娘那本账虽说不实,但也不算诬陷了张旗。
可问题是,家业尽掌在老爷子手上,老太太这么做,老爷子当真完全不知情吗?
她沉脸贴着墙壁,细听起来。
张旗将带回房的账册重重地投入抽屉,同时也在怒骂:“我只道不是一个娘生的不能贴心,没想到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也是这么靠不住!
“老爷子虽然分成了五成给咱们,可是老太太却也没少私贴他们!
“当我不知道么?老太太没死的时候,疼着老幺,总说他没成亲,将来日子艰难,私下贴了不少银子给三房。
“真要算,他们得到手的,又能差多少?真要说昧了公家银子,那老太太昧下的那些,倒让他三房占了大份!
“他老二也是,当初听说老爷子要分给大姐一份,第一个急的就是他!
“‘本来二房三房就只能共占五成,到手的就不多了,这要再匀出去一份,那分到咱们手上还能剩多少?’这话是谁提的?
“又是谁撺掇着我一道去跟老爷子哭来着?
“这两年我为柜上的事操碎了心,他们坐收盈利,什么事也不干!如今倒还怪我钱赚少了!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屋里两口子的咒骂一声接一声,还在继续,陆珈已经把耳朵移开了。
此刻的她真说不上什么心情。
这两口子嘴里的吐槽必定不是假的。他们不光老太太挪用了张家的公产,贴补儿子,而且三兄弟还去老爷子面前哭诉过,而且看模样,他们还得逞了。
柴米油盐之下,自然不会全是付出又或全是算计,总是舒心和纠心交织的情况居多。
秋娘出嫁时,已经得到过一笔丰厚的嫁妆。按常理而论,娘家财产她的确不再有份。
可是谢家于张家有恩。
老爷子回馈给谢家的宅子,接他们回京,同住一起照顾着,等等一切都是因为谢老爷子是提携他发家的恩人。
就算秋娘不是女儿,张家为谢家所做的,也算应当。
一定要说秋娘作为女儿得到了份外的东西,也不过是老爷子临终前给的一个铺子和一笔两千两银子。
而这笔财产,还是秋娘侍奉汤药分得的,也并不过份。
其实父女间能处到这地步,相互之间都不能说有亏欠。老爷子的人品也可见一斑。
可是张旗的话能证明,当初被挪走的公产终究没有拿回公中账上。
陆珈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有没有质问过老太太的做法,可他既然默许了这笔家产的去处,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倾斜了。
秋娘至今维护着父亲,理解他的决定,她不知道疼爱她的父亲,爱她其实也有限。
窗内传来砰的一声,灯也灭了。
沈轻舟道:“他们走了。”
陆珈听了听动静,便打开窗户,努力地爬上墙,要翻进去。
沈轻舟纵身一跃,先行入内,再提起她一只胳膊,不费丝毫力气将她弄下地来。
陆珈心里对他的工夫已然有底,也就不忙着惊叹了,摸黑到了先前张旗投账本的柜子前,抽那抽屉,却不妨已经上锁。
正踌蹰间,沈轻舟伸手抓着锁,用力一拔,那锁梁就抽开了。
陆珈看了他一眼,默声把抽屉拉开,就着微弱的一点天光,拿出了几本账簿。
沈轻舟有火折子,俩人便躲在柜子后头,蹲着翻看起来。
账簿是二房三房花了一夜时间总出来的账,有一本专门记录着这三年里较之往年亏掉的钱。其余几本则是每一年柜上交出来的账目。
这一看,她也不由皱眉,这三年每年虽然都有盈利,但比起老爷子在时,收入减去了将近一半。算算数额,三年总计都有近五万两银子了。
张旗再不济,守成总是会的,码头这么好的生意,主顾又总是在流动,这次黄了总有下次,这五万两银子到底亏去哪儿了?……
她把簿子丢开,埋头再翻。
沈轻舟也没闲着,他拿起抽屉里其余一沓文书地契看了起来。
张家确实是个富户,除了码头上富得流油的几个铺子,另还在附近的乡县置有许多田产。
都是耕田。
自打朝廷改稻为桑,原先粮食丰产的江浙地区大量耕田改为桑田,而湖南、江西一带水系发达,潭州府北有洞庭湖,南又有湘江、涓江等各路江水,运输便利。同时因为地处南北腹地,气候又适宜,只要防住洪涝,几乎没有别的天灾发生,粮食高产,两省便逐渐成为了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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