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兰拉着个长脸,似乎有些生气了。
“我嫁你这么多年了,没有享过福,天灾人祸隔三岔五就有,如今人人自危,我们穷的还剩什么,只剩下祖上撇的这点藏头之地了,你想去动它,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们吃在哪住在哪,这些你都想过吗,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活呀!”
“我也知道你的思想觉悟高,是在帮助打仗的解放军,为了国家,可是有些事情,应该量力而行,我们有多大能力帮多大的忙,如果什么后果都不考虑的帮忙,那叫个冲动。”
余万金听完苗小兰半状的诉说,不仅没有生气,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你还能笑出来,你笑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苗小兰见余万金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气得干脆不理他了,向卧室的床上走去。
余万金没有阻拦,跟着她也往里屋卧室里走来,扶着小兰在床上轻轻躺了下来。
“小兰,你也别太着急了,你听我说完,如果有道理,咱们就去做,如果没有道理,我同意你的意见,还不行吗?”
苗小兰这才平复了一下情绪,看了余万金一眼。
“我听着呢,继续你的歪理邪说吧。”
余万金搬个座凳,陪着她坐在了床边,把小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轻抚着,说出了藏在内心深处的烦恼。
“我自小就出生在余家公馆这个大宅子里,在外人眼里生活优越,家境富足。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父亲知书达理,好不容易在清末中了个举人,很快又变天了。”
“我们余家在艰难和夹缝里存活,在别人眼里是特么光鲜,我们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要比谁心里都清楚。终于有一天,那帮土匪将我们活着光鲜的外衣扒光,甚至连一件裤衩都没有给留。”
“那时候我就想千方百计地卖掉这处高堂大屋,想救你姐姐,可是人人都穷,没有人能买得起,连了几家都不要。当时我就觉得我是一只蜗牛,这房子豪宅就是尼玛我背上那重重的壳。”
“我一个破落户,住这么好的宅子我配吗,后来红军来了帮我杀了土匪报了仇,我原想把它无偿捐给红军做营房用,只不过他们很快就走了,房子的事没了下文,我又无处可去,只得住下了。”
“我这一生除了喜欢花鼓灯,也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和抱负,娶了你生个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我想活出真实的自己。”
“直到今天,我看到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士,我的灵魂再一次受到的洗礼,我不想自己多伟大,那些牺牲的战士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多伟大,可是他们却做出了伟大的壮举。”
“生命诚可贵,生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值钱过生命。他们静静地躺在这片革命的热土上,我就想,如果那些人中躺下的是我呢,我还会想我的家业和财产么,显然不会。”
“他们哪一个没有家,没有爹和娘,还有妻儿呢。比起我们来我真的觉得汗颜。”
小兰听得入神,灵魂同样受到了震撼,她反倒握紧了余万金的手。
“我们只是捐了一些延续他们生命的粮食,他们却用血肉之躯在为我们战斗。如果能把这宅子卖了,再换成一方小点的住处,像那种三间房子带个院子的,住起来岂不是更踏实更方便,也省得房子这么大那么空荡。”
“还有,我听上一辈子老人说,像咱们家人这么少的如果住这样的大宅子压不住的,气场太空人也容易不吉利。小宅子聚气养人。你想想过去清朝的末代皇帝,整个北京城的皇宫都是他们家的呢,他守住了吗。”
苗小兰当然知道这事。
“如果哪一天解放了全中国,我们这里说不定成了古建筑遗迹了呢,同样也轮不到我们住了吧。桐城那个六尺巷里有句诗叫‘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对吧,咱们不可能有这些帝王将相还厉害吧,所以,人活在世上神马都是浮云,有些事情得看得开,想得通,才能过得透明,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余万金啰里啰嗦讲了半天,苗小兰一直没有讲话,余万金仔细观察她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进入梦乡了。
余万金看着甜甜睡去的小兰,实在不忍心再打扰。他拉着被子角,把小兰盖严实了,自己才悄悄地躺在大床上另一头,轻手轻脚尽量不惊醒她。
躺在床上余万金的心里还是有些兴奋不已,不管小兰同不同意自己的想法,能把埋在心底多年的烦恼发泄出来也是一种快事。
还有明天呢,这件事真的不能急,他相信苗小兰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早晚都能想通这件事。
想了好长时间,余万金也有点头脑昏花了,自觉地反映问题都要慢上半拍,或许这两天的折腾,他真的也累了,一倒头他便昏昏地睡去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似乎连个梦都没有做,便到了第二天早上的九点多钟了。
“还不赶紧起床,做好的早饭都等凉了,赶紧起床,太阳晒你屁股了。”
苗小兰喊了第三遍,余万金才听到。
洗把脸吃早饭时,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别再发呆了,赶紧吃吧,你昨天说的事我同意了,不知道你下一步怎么打算,我也想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家庭里的事干什么的,只要你有吃的你就不会饿了我,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睡在河沟路旁,你能睡我就能睡,我不会跟你生气的,再说我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允许我生气呀!这一生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
听了这话,余万金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他激动得差一点跳了起来。
“小兰,你真好,我没有看错人,你太理解我了。”
余万金上前抱着苗小兰,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女人。
从魏沟村回来的路上,余万金试探过小彪子,问过他胡医生的家底怎么样,如果他能买下来更好了,小彪子说,钱胡家倒没有多大问题,就不知道胡中医会不会买,他也不敢过问这类的事情,以免师傅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
“这样吧,我今天中午去会会胡中医,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机应变,如果能成,咱们就不再犹豫了。”
余万金吃了点早饭,就往县城胡中医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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