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酒楼。
十五名夫子坐在桌前,看了看四周的布置,有些拘束。
山长面对着墙上的山水画,抚着灰白的胡须说道:“这幅画颇有大家风骨,好画啊……”
伙计正好在上菜,笑着说道:“先生好眼力。这幅画是山水大师林学士的真迹。”
山长瞪大眼睛:“你说这是林学士的真迹,那个上书院的林学士?”
“是的。”伙计说完,见新来的伙计上菜的时候毛手毛脚,走过去帮忙,顺便教他怎么摆桌。
山长灼热地看着这幅画,伸手想摸又不敢摸,一副看见心爱姑娘的模样。
旁边的夫子压低声音,对唐逸尘说道:“山长最仰慕的先生就是这位林学士,他的山水画自成一派,没人能够学会其中的神韵。”
“林学士的真迹居然摆在这里,要是被不识货的人弄坏了,那不是糟蹋好东西吗?”山长满眼的心疼。
“先生放心,这个厢房不对外,平时老板只用来接待朋友。老板与唐公子的妹妹是好友,所以才把这个厢房给你们使用。”
夫子们看唐逸尘的眼神变了。
这小子还是以前穷的时候更顺眼,现在家里发达了,连带着他也有点遭人恨了。
“各位先生,这些菜肴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已经上齐了。要是还有别的吩咐,只需要摇一下墙上的铃铛,我们马上进来伺候。”
“这么多菜,够了。”
“好的。这些酒都是五十年的桃花酿,各位先品尝,要是想喝更烈的酒,我们还有五十年的春风醉。”
伙计退下后,十几双眼睛看向唐逸尘。
“瑾之,这么一桌酒宴下来,那得花多少钱啊?你们家就算是发达了,也不能这样铺张浪费。”唐逸尘的启蒙恩师钟夫子说道。
“老师,放心好了,老板与我妹妹是朋友,只收了最低的价格。我们可以用最低的价格吃上别人花十倍才能吃的美食佳肴,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就觉得这桌饭菜很划算了?”
众夫子:“……”
唐逸尘站起来,对着所有的夫子深深地鞠躬。
“你这是做什么?”
唐逸尘感激地说道:“当年家里贫寒,交不出束修,我的恩师免了我的束修,还给我买了笔墨纸砚,师娘又给我补衣服。如此大恩,弟子永远不会忘记。”
钟夫子红了眼眶:“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小子没有让我和你师娘失望……”
“瑾之一路走来,遇见的都是善待我的夫子。各位夫子让瑾之留在书院学习,瑾之事多,总是休沐的时候上门叨扰各位夫子,夫子们也不吝赐教。夫子们大恩,瑾之也铭记于心。”
“你自己勤奋能干,能有现在的成绩是你应得的。”旁边板着脸的夫子说道,“我有时候看见你,不免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勤奋和韧劲,就算考不上什么好名次,至少也能考上举人吧?可惜啊,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自己的无能。”
“今天是瑾之的好日子,我们就不要说晦气话了。”山长说道,“瑾之,这次你是头名,可是这只是在我们这种县城里,外面能人居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等你走出这里,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就会知道这点学识远远不够让你爬得更高站得更远。”
“不错。虽然你这次是头名,但是在各个地区,与你一般也在庆祝头名的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乡试每三年一次,这三年里更是聚集了天才中的天才。你千万不要骄傲自满,还得继续谦逊求学,与那些人一较高下。”
“今日瑾之首战大捷,我们作为师长,祝福之,鼓励之,鞭策之,当然最重要的是提了这杯酒,共庆之。”山长举起酒杯。
唐家众人在隔壁吃饭。
两个厢房离得近,隔音不好,从隔壁传来的谈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他们的耳内。
唐大富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却不知道他这一路走得如此艰难。
这世间的确有天才,但是只靠天赋是走不长远的。那些能笑到最后的人都是金子,需要不断的淘洗和锤炼才能成为它最美丽的样子。唐逸尘是金子,却不是天生就这么精纯的。这一路锤炼他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对他有帮助,包括那些找他麻烦,想让他知难而退的人。
唐家这边只是普通的家宴,结束得快。秦徽音早就定好了客栈,今天晚上唐家众人要在客栈里歇一宿,明天再回村。
秦徽音让伙计帮忙传话给唐逸尘,让他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住在哪个客栈,还说了他们先回客栈等他的事情。
唐绿芜姐弟第一次住客栈,特别新鲜。当伙计给他们打洗澡水上来时,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他们就适应了。
唐逸笑趴在窗前,对旁边的唐绿芜说道:“姐,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唐绿芜刚洗了头发,头发是湿的,只能披散着。她的身量比前段时间高了不少,脸色红润了,也有点肉了,开始有点少女的模样。
“我也觉得美好得不真实。”唐绿芜说道,“可是,这不是梦,是真的。我掐了自己好几次,手都被掐肿了。”
唐绿芜把手伸出来,露出青了一块的手背。
唐逸笑:“……”
“小弟,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我们很忙,很累,但是不用再饿肚子,也没有人再嫌弃我们,我们有爹有娘还有音音。”
“我也喜欢。我有健康的身体,温暖的家,不用再受冻挨饿。”唐逸笑说道,“我们去接哥吧!他肯定喝酒了。”
“我看见你给他解酒的药丸了。不过还是去找他吧,我也有点不放心。上次他喝了酒,看起来有点傻。”唐绿芜说道。
秦徽音从隔壁房间过来,对唐绿芜姐弟说道:“我们难得在城里过夜,要不要去逛夜集?”
“想去。”唐绿芜一口答应下来。
“你不是说不放心哥,要去找他吗?”唐逸笑无奈,“现在又放心了?”
“我们先去酒楼看看,如果他们还没有结束,就让伙计等会儿把他送回客栈。如果他结束了,我们就找他一起去逛夜集。”秦徽音提议。“别看哥在县城待了这么久,以他书呆子的性格,只怕也没有逛过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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