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员外?”徐闻认出了此人。
记忆中这胖子名为唐达,别看他这身行头朴素不堪,却是这永宁乡最有实力的大财主,家有万金。
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对士农工商服饰有着严格要求。
商人地位最低,不得穿绫罗绸缎!
前几年有个商人偷偷将丝绸穿在内衬,被人举报后,被官府抓起来判了流放,至今还在云南某卫所搬砖修城墙。
所以,每当有财主跃跃欲试想要穿绸缎,家人往往以“修城墙”警告。
不过明朝并非一直如此严格,到了明朝中后期,受经济发展风气开放,别说穿绸缎,商人甚至可以在衣服上绣龙纹。
唐员外踏过门槛,看到院中的檀香木棺材,心中咯噔一下。
随即大怒道:“姓徐的,欠我五百两银子的债,赶紧还了!”
“五百两银子的债?什么债?”徐闻看向胖子,努力回忆着。
唐员外脸色微变,推开身旁仆人,怒道:“我说徐相公,前些年你徐家遭遇大难,举步维艰,你居无定所,连读书的钱都没有,是你向我借的银子,当初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借给你了!”
“你堂堂秀才公,可不能赖账啊!”
“这要是传出去,你这读书人的脸往哪搁呀!”
当年,徐家衰败,唐达本想通过放高利贷,以此套取徐家的祖宅田地。
没找到,徐闻的叔父徐贺,竟早就偷偷侵占了徐家资产。
徐闻没了价值,唐达隔三差五的来催债。
以往徐闻顾及读书人脸面总会出去躲躲,没想到今天居然明目张胆的坐在这!
“哦,想起来了。”
徐闻从前身记忆中想起了此事,有这回事,好像借了一百两银子。
当时前身年少,读书需要大量银钱,光是拜师送给老师的“束修”见面礼,就值钱许多银两。
此后考秀才的县试、府试,院试,以及每年岁考,都需要用银子。
还有这处院子,也是徐闻花钱买的,供他们三人居住。
“我好像只借了一百两,哪来的五百两欠债?”
一百两银子,听起来不多,实则是一笔巨款。
普通老百姓,一家几口种五亩地,每年产粮约莫十三石左右。
以洪武年间官府规定的平价米每石米八钱银子的标准计算,一户农户年收入在十两银子左右。
一百两银子,足够老百姓开销十年!
“徐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员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
徐闻道:“我借你银子,自然要还的,但只借了一百两,而且说好了三年内还清,这才过了两年半,还有半年呢,你急什么?”
唐员外嗤笑道:“一百两?那只是本金!取利五分,三年共计利息四百七十九两一钱八分,算上本金便是五百七十九两一钱八分!”
“剩下那半年利息,便去掉零头,收你本息共五百两,听明白了吗?”
说着,唐员外从怀中掏出一份借债文书拍在桌上,上面赫然是徐闻的签字画押。
“啊!这么多?”
听到自家少爷欠下如此多的债,岳冲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得搬砖多少年才能还清呐!
岳盈盈也是急得快哭出来,小手紧紧攥着裙子。
“呵呵!”
徐闻笑了笑,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这钱不合法,不必还了。”
不还了?
不仅岳冲二人震惊,便是债主唐员外,听后也愣住了。
“徐相公,你当真是不要读书人的脸面了?”
“来人啊,将他拿了押去县衙,你既耍赖,看老子如何让你小子身败名裂!”
徐闻抚掌道:“好啊,去县衙,请知县老爷评评理!”
“本少爷倒想看着,你这奸商是如何伏法的!”
唐员外惊疑道:“什么意思?”
徐闻道:“依我《大明律》,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一本一利”,也就是利息最大不能超过本金。
而且唐员外放高贷,利息五分,明显超过律法规定的三分利,是违法行为。
地方各级官府处理债务案例,基本都是按照大明律这一条规定断案的。
便是去了县衙,徐闻亦是无惧。
“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唐员外一摆手,怒道:“今天你还也得还,不还还得还!”
“威胁?你能拿我怎么着?”徐闻呵了一声,淡然而坐,且听唐达狗叫。
讨债归讨债,唐员外确实不敢动徐闻。
徐闻有功名在身,虽说只是个秀才,好歹也是见官不跪,免除徭役,拥有诸多特权。
明初天下初定,朱元璋定下社会阶级,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跟秀才没法比,更不敢动手打秀才。
至于先前说的羁押送往衙门,唐员外自觉理亏,自然不敢去自投罗网。
“动不了你,老子还动不了别人?”
唐达冷笑一声,目光不怀好意地扫向一旁的岳盈盈:“你这丫鬟看着不错,不如就用她来抵债部分利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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