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的黄沙盆地,千年胡杨上坐着个抱着琵琶的红衣少女,如果忽略这满地的诡异生物,这场景还算唯美,可当一个人变成这场景中万众瞩目的焦点时,那就有点儿惊悚了。
常小盼此时就是这个焦点,她在咳嗽声中逐渐转醒,眼神从迷茫转为清明,明显被周围的东西吓了一跳,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说来也巧,她身边也没有兔子、小貂这种常见的正常动物,刚好都是人狼、皮俑和那些长着树皮的人形树瘤子。
常小盼慌乱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眼神十分惊惶,我发现这个人在面对人的时候多数都是很淡定的,就算是慌张也是演得,但头一次看到人皮草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害怕,不然也不会露出那么多破绽。
恶人竟然也怕鬼。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两手无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胡杨树上的人忽然用手指撩动了一根琴弦。
常小盼“噌”地一下转过身来,她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胡杨树,目光触及那几只秃鹫时瑟缩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强装镇定看向树上的人:“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人没说话,而是动作轻柔地摘下了斗篷的帽子,她长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风一吹就轻轻拂动,可当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时,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这分明就是杨思佳的模样啊。
我突然回忆起我们来时路过精伊牧道的那个晚上,杨思佳趴在车门对着窗外哼了一支古香古色的曲子,我越回忆越心惊,那简直和刚刚的琵琶曲子一模一样。
三舅妈激动地眼泪都掉了下来,下意识的张嘴想说话又忍住了,而何其幸则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比三舅妈更激动的是常小盼,她看着杨思佳的脸瞪大了眼睛:“你,你没事儿?”
杨思佳依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有些暗淡,我总觉她和往常长得不太一样,我印象里的杨思佳阳光爽朗,此时的她看起来眉眼更加婉约,气质十分清丽。
常小盼看杨思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再加上此情此景,她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安:“我不管你是什么情况,但这都跟我没关系,谁让你非要带着我跑了?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说到最后她有点儿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说给杨思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杨思佳依然没说话,只是坐在树上垂眼看着她,表情带着一丝悲悯。
“你要干什么?我问你,你要干什么?你,你是人是鬼!”
杨思佳依然不说话。
“你说话!说话!”常小盼被杨思佳的沉默气得大喊。
但杨思佳还是不说话,任由晚风吹起她的红袍和黑发。
事实证明连人贩都受不了冷暴力,漫山遍野的各色生物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常小盼,有的眼睛还冒着光,她现在是跑也跑不了,解释也好狡辩也好,还没人理她,这会儿她是真破防了。
她开始向四周大喊:“癞子!老坎!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看来她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死了,不过就现在这个情形,他们就算活着也不敢过来啊。
常小盼像急于寻找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四处喊着,诶别说,还真有人被她喊过来了。
动物堆里站出一个人来,正是顶着一只人手蛛的癞子,他一步步走向常小盼,嘴巴明明没有动,人们却能听见他的声音,“盼姐,盼姐。”
他的语气犹如朋友间的窃窃私语。
我这才看清癞子眼睛里的丝状白膜,按理说蛛丝没这么白,除非是分泌出来用来包裹蜘蛛卵的卵袋,我猜这个倒霉的癞子应该是成为这人手蛛孵化蜘蛛卵的茧壳了。
但常小盼不知道这些,她被这白眼仁的癞子吓得疯狂后退,直接撞上了身后的人狼。
这些人狼脾气不太好,对着她就是一个呲牙,那张不伦不类的脸用来呲牙可比普通的狼吓人多了,常小盼直接打了个激灵。
但要么说她是个狠人呢,这女人的精神看样子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而她宣泄的方式就是发疯。
常小盼对着癞子就飞起一脚,这一脚直接把癞子踹倒在了动物堆里,人手蛛也掉了下来,而癞子的嘴巴被摔得大开,掉出来不少浅黄色的椭圆小卵。
这一幕给我恶心的够呛,别说常小盼了,我离这么远要受不了了。
常小盼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疯狂地指了指我们,随后又指着树上的杨思佳:“你们少给我装神弄鬼,我告诉你们,谁都别想摆弄我,我的命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凭你们就想吓住我,想都别想!”
“玩儿不过我就想搞这些牛鬼蛇神,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信,只信我自己,天都收不了我。”
这回不光杨思佳,我们也没有想理她的欲望,这也太乐观了,就这个场面,奥特曼来了都得打加时赛。
她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双手:“我马上就能想出办法,谁都做不了我的主,你们等着,你们等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支配别人的份儿,你们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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