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处,吴正呐地一声呼喝,双足撼地,顿如发狂铁牛一般冲撞而来。
吴明虽见他气势十足,然心中并无半分惧怯,冷静判断,立时便瞧出了吴正发力破绽。
“啊!”
吴正再是一声叱咤,右脚见缝插针,已是落在吴明双腿之间,陡然屈膝弓步,宽厚肩膀如携千钧大力,尽向吴明胸口横撞上去。
便在这瞬,吴正想道:逢场过招,讲究点到为止,吴明是我弟弟,我更应如此!
想着已收回了几成蛮力,身前,吴明依然安之若素,下一刻,但见他双步齐移,一个侧身,竟躲开向了一旁。
吴正始料不及,如何也不知吴明会出此一策,可他肩往前送,身向前倾,哪里还有撤销的余地!
吴正身体悬空,双脚离地,空中一个翻滚,头朝下,脚朝上,直直撞在了远处木桩之上,模样当真狼狈不堪。
吴少奶奶笑不可抑,忙避嫌侧向一旁,吴明转向吴书恩,道:“师父,我想已没有继续比试下去的必要了吧!”
吴书恩望向吴朱公那处,只见他面色青郁,既辱且怒,愣过许久,忽然释怀,溃然叹道:“罢了!罢了!”
木桩一旁,吴正瘫在地上倒吸凉气,一时半刻,也没有直起身来。
吴书恩上前一步道:“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其中高下,吴老爷心中想必已有定夺,吴某人不才,有负吴老爷重托,实惭愧得紧啊!”
吴朱公道:“吴教头这是哪里话,犬子愚笨,不思进取,巧妇尚难为无米之炊,名师亦难点化跛蹇驽弱之徒,这一年又半,真是有劳教头费心了!”
吴书恩拱手道:“吴老爷客气了!”
吴朱公望向地上吴正,凛然道:“你这不肖子孙,还瘫在那里做甚,快去祖祠面壁思过,没我口谕,不得离开半步!”
吴正艰难起身,心中五味杂陈,他只朝父亲点了点头,便一跷一拐地走出了操练场,却是一旁吴少奶奶见状,比受旌奖还要受落。
吴书恩继续道:“吴老爷,时候不早了,且我今晚便拟启程前往焦作月山寺,便不再盘桓逗留了。”
吴正学业无成,吴朱公本心中有气,但吴明学艺精湛,他又心有慰藉,听闻这话,忙相送吴书恩出了吴府。
一行人将吴书恩送至府外,只见吴朱公早已备好了马车,他情绪略有起伏,向吴书恩道:“吴教头于犬子于我吴家恩重如山,吴朱公永志不忘,这一去山水迢迢,马车便留作吴教头赶路之用,车内还有我对吴师傅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听闻这话,吴书恩眼前一亮,道:“吴老爷太客气了,既是如此,我吴书恩就却之不恭了!”
吴朱公正欲拱手拜别,却见吴书恩上前一步,道:“吴某临行前还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吴朱公道:“吴教头但说无妨!”
吴书恩低声道:“这话我本不该讲,可念在吴老爷望子成龙,至臻至诚份上,我便不揣冒昧了。”
“今日操练场中,吴老爷也是有目共睹的,大公子实非习武之才,所谓人各有志,兴许大公子志不在此,兴武练功一事,吴老爷以后当着力栽培二公子方为明智之举!”
吴朱公听后并不觉有出意表,道:“吴教头这话,在下定会铭记在心!”
身后,吴少奶奶与吴明虽不知二人交谈些什么,却是神情之上也有异样神采。
言毕,吴书恩再望向吴明那处,大声道:“好徒儿,师父不在这些时日,你当勤修不移,万万不能生疏了手脚!”
吴明恻然道:“师父所言,徒儿必当奉为圭臬!”
吴书恩瞥过一旁吴少奶奶,二人四目交接,又快速分错了开来,吴书恩陡然回身,拱手道:“吴老爷,别过了!”
吴朱公亦拱手道:“别过了!”
言罢踏上马车,一声吁喝,骏马嘚嘚远走,顷刻间,已是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吴少奶奶意兴阑珊,眼望马车消失方向,久久不能畅怀,吴府门口,一声音突然发问道:“夫人,你还愣在那里做甚!”
吴少奶奶憬然惊醒,四下来看,竟见吴老爷与儿子均已折回了府中,唯留自己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吴少奶奶亦连忙转身赶回了吴府。
西天,云霞唱晚,日隐山头,淡淡夜幕之上,已可见点点星辰,若隐若现。
来至府中,吴朱公气道:“夫人,你先回屋去吧,我去祠堂见见那不肖的畜牲,今晚就不用等我了!”
吴少奶奶听后神色一振,未及回话,吴朱公已是消失在了月门之中。
见吴朱公远去,吴少奶奶忙开口唤道:“杏儿!杏儿!”
待杏儿赶来,却见吴少奶奶手中已多了一个行囊,吩咐道:“你快派人去拦下吴教头,就说他有行李落在了府上!”
那杏儿回了声是,转身便奔出了院子。
吴府祖祠这处,香烟袅袅,蜡焰昏黄,吴正跪拜在地,追悔前愆,身前不远处摆放的,乃是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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