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容从昨日华府崔敏之与她出的主意说起。宾归楼果真在她沁芳园闭店第二日,点心免费送的活动不再继续,转而标上了比当初沁芳园贵出五倍的价格。崔敏之给她出了主意,到与宾归楼的对家去兜售点心配方,包学包会。这不,她这消息刚刚放出去,几家酒楼的掌柜就都找上门来谈价了。她这一天,尽忙着与各家掌柜唇枪舌剑了,忙到现在终于能找个茶楼喝点茶缓解一下快要冒火的喉咙。
“接下来一个月,宾归楼会发现,整个京城都是原来沁芳园的点心,你卖一两银子,就有人卖五百文,你卖五百文,别人就卖三百文。宾归楼怎么会容许自己卖三百文的点心呢?!”
徐雅容笑容灿烂,她已经可以想象,宾归楼从她手里夺走的东西,终将会变成废弃物。
“那就祝你成功!”崔敏之以茶代酒,预祝徐雅容完成她的复仇。
徐雅容也拿出干杯的气势,将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
“哦,你前日喝醉,原来就和这位徐老板?”贺遐搁一旁坐着,自顾自点了这间茶馆最好的茶,举止潇洒地拨一拨盖碗,终于想起来徐雅容是谁,“呵,我忙得脚不沾地,某些人可真是逍遥快活。”
徐雅容眨眨眼:他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
崔敏之尴尬一笑:嗯,他神经。
徐雅容总觉得贺遐看着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两眼。崔敏之心道不是吧,华静姝就爱盯着贺遐看,怎么徐雅容也这样?虽然贺遐确实长得不错吧,也不至于这么盯着。好歹是祺王,帝王家的婚事和两情相悦可没有一文钱关系,这一颗颗芳心,终将是要错付吗?
崔敏之正暗自紧张,没成想徐雅容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前日我虽醉了,但是迷迷糊糊看见有人抱……带你离开,我还以为是……”
徐雅容是在华府醒过来的,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华仲盈将崔敏之送了回去,直到现在她瞧见贺遐这独特的闲逸姿态,怎么看怎么眼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带走崔敏之的另有其人。
贺遐支起一只胳膊架在桌面上,玩味地端详面前的茶杯:“以为是华二公子?”
徐雅容尴尬一笑:“敏之表哥也认识华二公子啊。”难不成这是吃醋?果然表哥对敏之小姐有那意思?!
崔敏之也支起一只胳膊架在桌面上,隔着茶杯与贺遐对望:“你忙了半宿有什么用了吗?”
贺遐冷哼一声:“别忘了你的身份,离华家远点,尤其是华仲盈。”
崔敏之也冷哼一声:“不知道是谁让我去找华家帮忙。”
贺遐扔了茶杯就要走,还是停下交代了一句:“我让夏荷给你留晚饭。”意思是:不要太晚回府。
崔敏之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贺遐干脆利落地留给她一席衣角,人已经下楼。
徐雅容摩挲着杯子,犹豫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这位表哥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是因为她提到了华二公子吗?徐雅容瞄了一眼崔敏之,见她面带忧虑,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好奇,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徐老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过了许久,崔敏之才开口。
“有,在老家。不过,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徐雅容不是扭捏的人,她只身到京城闯荡,从支一方小摊子到吝下一间铺子,走得不容易,转瞬之间铺子都没了,她也没有崩溃,不过是因为,她早就经历过比这些更难、更苦的日子。
徐雅容也没什么藏着掖着,说起小时候就被父母压榨着去点心铺子当学徒供弟弟读书,弟弟学得一般,却自诩读书人再不肯下田,父亲为了给弟弟攒出考试费用,竟要将她五两银子卖给镇上的员外做妾。徐雅容帮忙的点心铺子老板娘是个好人,给了她一些盘缠,寻人在官府给她做了路引,助她逃了出来。
徐雅容一路漂泊,靠着点心的手艺,攒了钱,终于留在了京城。
崔敏之没有安慰徐雅容,她知道徐雅容不需要安慰。
“其实刚刚那位,我表哥,对我没有特别的感情。”崔敏之缓缓的,也开了口,“他不想让我与华仲盈交往过深,只不过因为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他不想我因为任何人动摇。”
“必须完成的事?”
“嗯。或许很难,很危险,但我一定要做。”崔敏之没有去辩解,她与华仲盈之间什么都没有。
华家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华仲盈是唯一与她定过亲的人,崔敏之不得不有亲近之心。即使,她不能。
华仲盈在提醒她,她的身份本就危险,与华家有牵扯就更危险。
可,那毕竟是她的亲人。
她不是徐雅容,对亲人失望至极,只想孑然一身。她曾经是俞进宝,一个在父亲关爱、兄长纵容、妾侍敬畏、弟妹羡慕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断绝了所有亲情。在遇见华家人之后,如何能忍住不去靠近,不去寻求一点慰藉。
贺遐或许看穿了她滋生的眷恋,怕她因此误了复仇,影响他的计划,瞅准机会,就给她泼一盆冷水,浇灭她无端蔓延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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