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空俯瞰,满剌加军港是一个巨大的圆弧。它南北两侧是延伸到海中的山脉,仿佛铁铸的襁褓将狂风巨浪隔绝在外。
海港中灯火通明。经过上次袭击,明军提升了巡逻的频率,人手也大幅增加,不持军令者根本无法踏入港口半步。
在北山的某处,沈鉴、铁牛和佟刚三人正躲在树林里向外窥探,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姓海的能成功吗?”铁牛低声问道。“凭那二三十人就能劫走军舰?我不信。”
他身旁的棕榈树上拴着三匹马,忽然轻轻打了下响鼻儿。铁牛赶忙走上去安抚道:“嘘,安静点,把人引来你们也好不了。”
佟刚凝视着港口道:“别小看了这伙海盗。他们当年纵横南洋绝非靠运气。大明的舰队纵然天下无敌,但是和这些人比还是经验太少了。”
沈鉴道:“佟指挥说得极是。况且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们了。”佟刚点了点头,三人目光全都集中到停泊在最外侧的靖波号上。
当兵的不时从靖波号战舰前经过,但他们都没注意到船下的水面上升起一串串气泡。
气泡不停翻涌,片刻后几根细细的竹竿忽然探出来。
原来水面下一丈来深的地方潜伏着海蝎子和二十几名帮众,这些竹竿是他们呼吸的工具。
他们腰间别着钩挠、凿子、皮锤等物,海蝎子抓过根竹竿猛吸一口气,对众人打了个手势,帮众便一拥而上动起手来。
他们拆的是船身下方的支架。
前文说过,满剌加港狭小,当地人不得不在水下放置支架来固定舰船。这样做虽然能让舰队入港停靠,却使得离港变得十分麻烦。所有战舰除非先拆掉支架,否则寸步难行。
海蝎子的计划按理说没什么高明之处,可难就难在水下作业。在漆黑的海水中,即使借助竹筒呼吸,这也绝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不过幸好海盗们水性极佳,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支架拆除了大半。
就在进展十分顺利之时,两个巡逻士兵突然停住脚步。其中一人指着那一连串的气泡道:“喂,你看那是什么?”
同伴打了个哈欠:“别大惊小怪,是鱼群吧。”
海蝎子耳聪目明,即使在水中也能听见岸边的人讲话,当即朝帮众摆了摆手。
众人停住手中动作,只听那两人嘀咕片刻后,一个说道:“你过去看看。”
另一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困死了,看什么看!”说罢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掷向水中。
好巧不巧,那石子不偏不倚的砸中呼吸用的竹筒,发出砰一声轻响。两人面色一变,齐声呼道:“什么声音?”
海蝎子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娘,忙打手势让众人收起竹竿,藏到船底。
两个军兵走过来,举起长矛往水里乱戳,可半晌不见什么动静。
一人心中生疑,问道:“你到底听清了没有?”
那人是个糊涂蛋,嗫嚅道:“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他俩在岸上夹缠不清,可苦了水下众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两个士兵赶紧滚蛋。
可那两人偏偏在这儿杠上了,又拿着火把照来照去。片刻后帮众不少人都憋得面色铁青,再过一会儿肯定会露馅儿。
他们已经纷纷抄出武器,实在不行只有鱼死网破了。
这时海蝎子却灵机一动,拔掉一柄木锤的手柄,轻轻往上一送。
手柄漂上水面,俩士兵怫然道:“闹了半天竟是块烂木头,真是大惊小怪……”
原来舰队日常维护时常有人不小心把工具掉进水里,一块手柄实属常见。
两人收起长矛走了,众人忙不迭把竹竿伸出水面一阵狂喘。在陆地上的时候,人们都觉得呼吸是最自然的事,只有无法呼吸时才会懂得空气有多宝贵。
许多人心中暗想:老子今后就算一刀让人杀了也绝不上吊,憋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帮众心有戚戚,手脚更麻利了些。当他们拆到最后一根支架时,海蝎子忽然打了个手势让大家暂停,他要等待最后的信号。
此时堡垒的眺望台上突然鼓角齐鸣,有人大叫:“看,有船来了!”
只见广阔的海面上几艘小船鼓着风帆,离弦之箭般朝壁垒驶来。驻防军兵齐声高呼:“停船!不停开炮了!”
可小船对警告置若罔闻,速度丝毫不减的继续冲来。
驻军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进行炮击。可几艘小船顺风而来,速度实在太快,炮弹尽数落空。
片刻后小船撞上城墙,霎时间火光轰然腾起,壁垒上一片大乱。有人高喊:“敌袭!”
这一阵混乱等于给两拨人发出了信号。一是潜伏在水下的海蝎子,一是在山顶等候的沈鉴三人。他们立即催马向海港奔去。
却说驻军见城墙下起火无不大惊失色,心想这帮海盗也太嚣张了,刚走一天又敢再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现场官衔最高的是位指挥使,拍着大腿怒喝道:“都给我登船,给那些狗海盗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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