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所有的人——包括他平日里最信任的太监、宫女都在纷纷逃跑,并不忘顺手从内坣中搬走些皇家的财物。
留在他身边的只剩十二名金甲武士和三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这三人分别是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
齐泰手握宝剑,白发上染满鲜血。他的岁数和朱元璋相差无几,朱允炆甚至可以叫他一声爷爷。让这么个人来保护自己,朱允炆心中满是愧疚。
他不明白,四叔朱棣究竟是怎么幽灵般出现在南京城下的。明明个把月前形势还是一片大好,前方奏报叛军已经弹尽粮绝。这短短的二十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想不通。
“陛下!陛下!”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大声呼喊,一下子惊醒过来。
原来是齐泰在大声说道:“陛下,李景隆那厮已打开金川门,投靠燕贼了。目前铁铉正从济南火速赶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陛下还是先走为上!”
朱允炆一惊,结结巴巴的反问:“朕……朕该去哪儿?”
齐泰朝地上一指,朱允炆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铁箱,里面盛着一套僧衣,一把剃刀,一串念珠和一张度牒。
齐泰道:“太祖皇帝英明,早料到燕贼有不臣之心,因此预先备下这些物什好让陛下逃命。”
朱允炆当然不信,说道:“可这些衣物都是新的……”
“陛下!”齐泰双眼通红的喊道:“我老了,没几天活头了。天下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黄子澄、方孝孺。但唯独不能没有您!您是大明的希望。所以……”他拭了下眼泪,决绝的说道:“快走吧!”
朱允炆还想说些什么,但金甲武士一拥而上,把他塞进密道,盖上隔板。
朱允炆边流泪边割掉头发,等离开密道时,已是僧人模样。
背后的南京城里火光冲天,眼前却是大江滔滔。朱允炆仰天长叹:“老天,我何其命苦!想朕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未尝有一日懈怠,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后有追兵,前有大江,谁能渡我呢?”
这时一叶扁舟在浪巅疾驰而来,艄公大呼:“我来渡你!”
朱允炆一惊,问道:“船家何许人?”
那艄公道:“有缘之人。请天子登船。”
朱允炆半信半疑的坐上小舟,一炷香过后便抵达对岸。可眼见远处烟尘飞扬,他不禁又心惊胆战起来,自言自语道:“若是燕贼追来,该……该如何是好?”
艄公道:“陛下放心,此处江面只有我一艘渡船,余者皆不能过。”
朱允炆摇了摇头:“朕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怕有人泄露你我的行踪。”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艄公沉默片刻后道:“草民懂了。”说罢从靴子中掏出把剖鱼刀,割破喉咙自尽。
朱允炆吓得一激灵,大声道:“喂,你干什么?”
然而只听艄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在说:“我是好人,我是好人……”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朱允炆呆呆坐着,全然忘了逃跑。
他不明白,自己本无恶意,为什么阴差阳错的害死了救命恩人。更不明白为何不清不楚的丢了江山。
他实在想不通。
带着这样的疑问,朱允炆一路颠沛流离,来到鄱阳县莲华山本愿寺,这里是度牒上标记的位置。
朱允炆跑进庙里,二话不说便吃掉四大碗糙米饭。
寺院的方丈九华禅师看他吃完,忽然问道:“饱了?”
朱允炆点点头。
禅师又问:“想不想当和尚?”
朱允炆一愣。他乃九五之尊,做和尚不过权宜之计,之后自然要力图恢复河山,岂能真的出家?于是摇头道:“禅师休要说笑,你替朕写信给山东铁铉,就说朕……”
话音未落,却听九华禅师啪的一拍桌子,喝道:“来人,把这妄人给我绑了!”
朱允炆又惊又怒,高声道:“好哇,原来你们都是燕贼的同党,合谋害我来的!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可任他怎么叫骂都没用,左右走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莽头陀,将他扭到后院,绑在一棵树上……
沈鉴听了沧海珠和尚一番过往,虽知道他没事,但遥想当时的情形不禁依然心惊肉跳。说道:“莫非那九华禅师真是……当今圣上的人吗?”
沧海珠已将盘膝坐下,翻开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边数着念珠边说道:“不。九华禅师是小僧的授业恩师。我被绑着的那棵树名叫双桫椤树,乃是达摩老祖来中原时所栽。恩师那天绑我是为了救我……”
“救你?”沈鉴一皱眉。
沧海珠喃喃道:“你不懂,双桫椤树乃是圣树,在树下可以看见‘因果’……”
于是他又接着讲下去。
朱允炆在树下被整整绑了七天,其间除了喝水没吃一口东西。
他挣扎、怒吼、嚎啕大哭,可是全都无济于事。僧众仿佛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这七天他几乎把世间一切苦痛体验了个遍,最后只想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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