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山忽然感到寒风阵阵,抬头望向四周,不禁心中一惊道:若是天完军用火攻,我等可该如何是好?
但他心念甫动,山体两侧便炮号连天,一条条火蛇从半空坠落在队伍当中。这下人马皆惊,纷乱不已。两侧又乱箭如雨,元军死伤惨重。
黄子山护住巴图王爷,对曲子猷道:“贤弟,你来开路!”
曲子猷答应一声,抄过面盾牌,掩护王爷行至峡谷口。
可原本静悄悄的谷口忽然喊杀震天,数千精兵挥舞着明黄色的大旗高喊:“生擒狗王巴图!”
巴图王爷脸色大变,怒道:“蛮子好生无礼,等我杀出重围把你们全都砍了!”
曲子猷道:“王爷说的极是,这般武艺不精的蝼蚁,我见一个杀一个。”
元军虽遭重创,但毕竟弓马娴熟,很快稳住阵脚。后军铁骑重整队形向谷口外冲去,硬生生将几十具拦路的鹿角撞得七零八落。
天完军万没想到蒙古人如此骁勇。但知道若将他们放回平原,势必再难抵挡,于是豁出命的冲上去,与之混战在一起。
此时旁边的一座山丘上,娜仁托娅正一身戎装,带着二十名骑士向下观望。她见父亲陷入苦战不禁心急如焚,但却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道:“等等,再等等!”
片刻后,只见天完军阵脚移动,一面写着“陈”字的大旗进入阵中。娜仁托娅眼睛一亮,叫道:“他来了!”
原来她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便是天完皇帝徐寿辉手下最得力的谋士陈友谅。常有人言:徐寿辉虽然慷慨豪侠,但不善用兵。若非陈友谅相助,他早就被巴图雅尔灭了。
娜仁今日埋伏于此,心中想的便是出其不意袭击陈友谅,为爹爹除去心腹大患。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苦等半日后终于见到了陈友谅的麾盖。
于是她一声令下,率领骑士悄悄绕过山梁,猛然向阵中冲去。
黄子山本在乱军中厮杀,遥见远处尘土飞扬,二十余骑直愣愣的冲向中军。他仔细凝望,见带头的竟是娜仁托娅,不禁大惊失色。心想:这傻丫头干嘛来了,莫非嫌命长不成?心中方寸乱时竟撇下巴图王爷,直奔娜仁而去。
却说娜仁托娅如入无人之境,心中不禁暗自得意道:若论起女中豪杰来,除了替夫从军的花木兰和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又有谁能和我娜仁托娅比?哼,休说女子,就是男人恐怕也只有关云长可以和我相提并论。但关云长不过是解了曹操的白马之围而已,我今日若阵斩陈友谅,功绩可比他大多了!
念及此处,她不禁心花怒放,一个劲儿的催促胭脂战马道:“驾!驾!”
只见敌军如波开浪裂,纷纷退避。娜仁看准麾盖下之人立即拈弓搭箭,大喝道:“贼将受死!”
只听嗖的一声,她箭法果然不虚,射中陈友谅肩膀。陈友谅一声惨叫从马上摔下去。
娜仁托娅大喜,但想起平时别人嘱咐的“杀人须补刀”,便对部下道:“来呀,与我一同将贼将枭首!”
部下催马上前,却不料平地上哗啦升起七八道绊马索,几人通通摔倒在地。四周梆子一响,乱军齐出,将娜仁和手下团团围住。
一人端坐在车上,作儒生打扮,正是陈友谅本人,方才射中的不过是替身而已。
他用手中的雉鸡尾羽扇遥指道:“兀那胡女,快放下武器投降。要不然……”他冷冷一笑:“我手下的弟兄们可都馋了很久了!”
娜仁吓得脸色苍白,她心中抱定主意:今日就是战死也不能让这姓陈的给侮辱了。
然而区区二十人怎敌得过数百精兵,片刻间便被屠戮殆尽。娜仁托娅长叹一声,既恨敌人狡诈,又后悔自己冲动鲁莽。她想到父亲,不禁心中一酸,高声道:“爹爹,女儿来世再孝敬您!”说罢将宝剑横到脖颈上。
然而在这生死关头,她不知为何忽然又想起黄子山,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心道:不知他现在何处,有没有也想着我?手中的剑便慢了。
这时只听有人高呼道:“郡主不可自寻短见,我来救你了!”
娜仁急忙睁开眼,但见黄子山一骑绝尘飞驰而来,不禁又惊又喜,眼中的泪水竟滚滚而落。
黄子山杀入阵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只见电光闪烁,剑似游龙,几个步卒当时便立毙剑下。
陈友谅不禁微微皱眉道:“巴图老贼手下居然有如此勇士,实在令人羡慕!”于是对手下传令道:“此人只可生擒,谁若伤了他便军法从事!”
战场上是生死相搏的地方,不伤人命谈何容易。众军兵立即逡巡不前,连连后退,黄子山却越战越勇,直杀得血染衣甲。
然而人力终究有限,就算几百人伸长脖子给黄子山砍,他也得累死。此刻他已然觉得手臂渐渐酸麻,招式散乱,顷刻间就要支撑不住。
他想道:“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本应建功立业,但今日居然为救一个女子而死真是冤枉。不过……我竟为救她不顾一切,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心中分神,剑招更加不堪。天完军见势刺死战马,黄子山扑通一声摔下来。他再也无力抵抗,只有闭目等死。此时娜仁托娅提着剑走到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黄子山心中一阵温暖,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可忽听人墙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嗥:“谁敢伤我大哥!”声音如怪鸮夜啼,令人战栗不止。但见曲子猷纵马飞驰过来,猱身而起,抓住黄子山和娜仁,一手一个扔到马背上,然后高呼道:“大哥,快走!”
黄子山一愣,随即问道:“贤弟,你怎么办?”
曲子猷道:“我没事,别磨蹭了,快走!”
黄子山一咬牙,催动战马朝人墙冲去。众军士得了命令不敢阻拦,只能放他离去。
两人慌不择路,朝北方退了下去,等甩掉追兵时已来到一座苍苍莽莽的大山脚下。黄子山纵马上山,直到望见一处黑黝黝的山洞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翻身摔下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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