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州,汉王府大殿中。程庸手持火枪一跃而下,与那高个子武士对峙。
这一声响,打破了沈鉴的幻术,也惊呆了殿上众人。
傅文斌朝武士大喊:“巴图鲁,保护王爷!”
那武士嗯了一声,大步朝程庸奔去,提起拳头便砸。程庸见那双拳头跟铜钵相似,不敢硬接,使个鹞子翻身往旁边一转,同时双手不停,片刻便将第二发子弹压入枪膛。
众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他们深知程庸的厉害,万一击中汉王可真万事休矣,于是同声高呼:“拦住他,拦住他!”
这时程庸举起枪口,巴图鲁一纵身便挡在他和朱高煦之间。程庸恼火的哼了一声,向左闪出空当,可巴图鲁又幽灵般出现在准星前。
程庸把心一横,恨恨道:“那就先杀你!”说罢扣动扳机。然而就在手指尚未完全压实之时,巴图鲁闪电般欺身而近。
程庸大惊,只见巴图鲁居然攥住滚烫的枪管用力一扳。
那火枪乃是由铜、铁杂以其他金属所铸,何其坚硬,可在巴图鲁手中真如面塑一般,顿时弯成鱼钩状。此时程庸本不该再碰扳机,但他心中慌乱忘记收手,手指竟随着惯性按下去。
枪弹在火药的推动下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既然前方无路可走,它便另觅出路,顺着火绳的缺口射出。
这便是所谓的“炸膛”。
只听轰的声响,程庸的头被炸成火球,他惨叫着奔出大殿,没几步便扑倒在地。
危机总算解除了。
汉王朱高煦惊魂未定,用颤抖的手指着沈鉴道:“快,把这妖人给我拿下!”
众将尚未动作,巴图鲁便猛然扑上去,一把揪住沈鉴的衣领。
沈鉴不禁愣了,因为他在巴图鲁眼中看见无尽的愤恨。于是问道:“我得罪过你吗?”
此言一出,巴图鲁的鼻翼微微扇动,漆黑的浓眉山峰般立起。这副模样从沈鉴眼前中闪过,像极了某个早已远去的背影。
他惊道:“你是……”
这时殿外一阵喧哗,两名侍卫断线风筝般飞进来,身上衣甲尽裂,血如泉涌。
有人高声道:“放了我师父!”随后步入大殿。
来者一身白衣,不过十来岁年纪,却目眦欲裂,怒发上指。正是日前连破两关的师羽。
沈鉴不禁大惊:“羽儿,怎么是你?”
师羽不顾身旁重敌围困,下拜道:“学生担心恩师的安危,便前来相助,幸好赶上了。”
说罢他望向巴图鲁,换了种令人生畏的语气道:“我让你放开老师,没听见吗?”
这时众将纷纷拔出兵刃,巴图鲁反手扼住沈鉴的咽喉,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师羽,似乎在说:我就是不放,你能怎样呢?
师羽哼了一声,突然拔剑而起。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剑光闪过时,已突出重围,将剑锋抵在朱高煦脖颈上。这下动作之快,变故之大,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师羽用剑锋轻轻一抖,朱高煦脖子便被划破,鲜血如缕。
师羽冷冷盯着巴图鲁:“放了老师。这话我不会说第三遍。”
巴图鲁望了望汉王,又低头看看沈鉴,面露不甘之色。而此时朱高煦感受着冰冷的剑锋,呼吸都不敢大气,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怒道道:“巴图鲁……你,你放肆……还不快按他说的做?”
巴图鲁又瞥了趴在地上的傅文斌一眼,傅文斌朝他轻轻点头,于是他恨恨将沈鉴向前一推,自己则后撤半步。
师羽冷笑:“你不服么?”蓦的伸手抓住朱高煦后襟,将他往沈鉴方向推去,高呼:“请老师代为保管片刻。”说罢挺剑指向巴图鲁道:“来,让我试试你的能耐。”
沈鉴抬脚踢起地上的单刀,顶住朱高煦后心。可怜堂堂汉王就这么让人像皮球一般踢来踢去。
巴图鲁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盯着师羽片刻,忽然分开众人走出去,等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杆长逾丈八的大槊。
槊这种武器起源自汉代,虽有马、步之分,可总体而言还是由于长度而不利于步战。可巴图鲁将大槊一舞,大殿上立即卷起阵阵旋风,声势颇为惊人。
师羽仗着手中的坠霞剑,本可将槊削断。但他心高气傲,不愿在兵器上占便宜,于是将剑背到身后,忽左忽右的欺身而进。
巴图鲁方才一眼便知师羽剑法无敌,被他近身只有一死,于是抖擞十二分的精神,尽全力将师羽挡在圈外。
两人你来我往,竟一时难分高下。
大殿中刀光剑影,城外是烟尘四起。
朝廷军那数量庞大但行动迟缓的主力还在慢慢开动,朱瞻基便已亲率骑兵及神机营精锐抵达乐安州城下。
督令官道:“陛下,是否攻城?”
朱瞻基想了想:“不急,先让二叔听个响儿。”
督令官立刻会意,传令道:“神机营齐射一轮以壮声威!”霎时间,火蛇喷薄,硝烟弥漫,弹丸贴着守城军士的头顶掠过。
朱瞻基看见守军动摇,心中暗自得意,对左右道:“自古出师须有名,谁能在阵前历数汉王罪状,寡人给他记一功。”
随军而来的文官皆是些老狐狸,一听说数落皇帝的叔叔,便支支吾吾。生怕言语间失了分寸,反倒落人口实。
朱瞻基见群臣如此,心中颇为不喜,沉下脸道:“偌大的朝廷,找个讨贼之人就这么难?”
这时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陛下,臣愿往。”
众人望去,是个年轻的御史,唇边微微有些胡须,看样子还没有皇帝年龄大。
朱瞻基拍着脑袋道:“你叫于……”
“于谦!”御史朗声回答。
朱瞻基点点头:“好,去吧,朕在后面听着。”
只见于谦昂首走到城下,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咄!”
守军吓了一跳,他便滔滔不绝的骂道:“汉王高煦,太宗二子。性非恭顺,地本凶残。昔洪武时诸王子学于京,暴而抗上,触怒天颜。后逢靖难,恃功骄恣,豺狼成性,虺蜴愈横。私杀徐野驴,太宗见责,先帝因仁爱全其性命。然高煦包藏祸心,觊觎神器,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既为社稷之乱臣,亦为宗室之贼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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