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心中规劝的想法只一闪便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跪下道:“皇上,老奴当然支持您。而且是永远无条件的支持。”
朱祁镇兴奋的大叫道:“好!大臣们这会儿正在东华门外候着,听说他们大多反对此事。可那些人是俗人,不懂军国大事对不对?一会儿咱们明君贤臣一齐申斥他们!”
说罢吩咐道:“摆驾,朕要大朝。”于是众宦官备下御辇,赶奔前殿。
队伍经过红墙碧瓦,可刚走到一半,皇帝忽然大叫道:“且慢!”
众人赶紧停住,只见朱祁镇呆呆的望向御花园方向的天空,那里挂着一只风筝。
风筝是红的,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格外鲜艳,朱祁镇愣了半天,突然大声道:“改道后花园。”
王振立即唱道:“起驾!”
到了花园旁,朱祁镇立即跳下御辇,急急向四下张望,只见假山后站着两名小宫女。他几步跑过去,问道:“喂,你们干什么呢?”
两名宫女一见皇帝,吓得面如土色,噗通跪下道:“婢子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手中线轴一扔,风筝也慢慢坠下来。
朱祁镇弯腰拾起风筝道:“放风筝有什么罪?来,咱们一起放。”说罢竟真的和两人玩耍起来。
众宦官面面相觑,但王振立刻使了个眼色,一行人马便沉默的侯在外面。
半晌后朱祁镇终于尽了兴致,把线轴扔还给其中一个宫女道:“你们明天接着放,朕还来找你们。”说罢再次登上御辇……
皇帝终于来到东华门,可离着老远便听见门外吵吵嚷嚷。他不免有些慌张,对王振道:“他们……他们闹什么呢?”
王振道:“不清楚。不过圣天子驾前岂容放肆?请陛下大开宫门以正视听。”
朱祁镇点点头,两个小太监急忙跑上去推开大门,高呼:“皇上驾到!”
这句话仿佛给沸腾的人群施了魔法,文武百官下跪道:“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又忽的十分得意,心说任凭你们怎么闹,见了朕不照样服服帖帖的?于是故意不说话,把大臣们晾在冰冷的石砖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给王振递个眼色,示意可以朝会了。
王振慢悠悠的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傲慢的态度再次激怒众臣,有一人腾的跳起来喝道:“王振,你这权奸!定是你拖着不让皇上见我们!”众人扭头望去,原来是御史李铎。
他这话一出口,朱祁镇忽的脸上发红,目光情不自禁的躲闪。可王振却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御史。是我拖着皇上又怎样?内朝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外朝官来管!”
李铎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阉狗,我大明早晚败在你手里!”
王振当即沉下脸:“圣天子驾前,岂容你这佞臣放肆!锦衣卫何在?速将此贼拿下。”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乃是王振一手提拔的,立即唤来两名如狼似虎的近卫将李铎拖了下去。
众臣当即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出声了。
朱祁镇感激的瞥了王振一眼,随即说道:“瓦剌对我大明无礼,最近又纠合四路大军犯边。朕有意御驾亲征,众卿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十几名大臣早有准备,齐声道:“臣反对!”
朱祁镇一个个看去,只见有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兴祖、恭顺侯吴克、吏部尚书王直、兵部尚书邝埜,侍郎于谦等人,各个是朝中重臣。
朱祁镇为君以来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反对,气得浑身栗抖,颤声道:“好哇,你们……你们敢不听朕的话!”
这时人群中颤巍巍走出一个身影,趴在地上扣头道:“陛下恕罪,百官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说罢重重咳嗽起来。
众人一看,不禁低声劝到:“老公爵,您切莫着急……”
这说话之人须发皆白,原来是太师英国公张辅。这位四朝老臣已经七十有五,在南征北战中落下一身旧伤。他摆了摆手,颇为费力的继续道:“陛下,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时值夏末,水草未丰,并非开战良机。再者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人臣如此,何况万乘之尊……”
这番话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在朱祁镇听来全是陈词滥调。于是拉着脸打断道:“好了好了,就没有点新鲜玩意儿。先皇亲征之时也没见你们如此反对,莫非是欺负朕年轻吗?”
众臣哑口无言,这顶欺君的帽子实在太大,一般人可不敢接。
朱祁镇不禁嘴角上扬,挑衅般望着大臣们,得意之色一览无遗。
可世上偏有不怕死之人。兵部侍郎于谦再次出列奏报:“臣以为英国公言之有理,望陛下三思!”
他一句话点燃人们心中的正义感,纷纷附和:“臣附议!”“臣也附议!”
朱祁镇听着越来越大的反对声,再次气得脸色发白,刷的抽出宝剑大吼:“你们闭嘴,朕不管,朕就要亲征!”
可大臣们也豁出去了,直挺挺的站着,没一个后退。
这时张辅颤巍巍的转过身,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别忘了皇上是君,我们是臣。君有过臣当谏之,可你们这是进谏吗?这是逼宫!”
他拄着拐杖走到人群中,挥手道:“回去,都回去!”
不少人是他的老部下、老战友,见他如此苦心孤诣的维护皇帝,顿觉于心不忍,长叹一声退入班列。
最后张辅走到于谦身旁,举起拐杖劈头盖脸的打了几下:“就数你最能耐,还不退下!”
于谦也不躲闪,愤愤不平的道:“老公爵……”
他话未出口,张辅忽然把拐杖一扔,竟作下跪之势:“廷益,老朽求你了!”
于谦大惊失色,赶忙去扶张辅。不料张辅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亲征不可避免,朝廷之事还要托付阁下。你岂可因贪图一时清名而废大事!”
于谦一愣,连声道:“是……是……”说罢也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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