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虽然勇猛,却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其在朱高煦麾下时就曾数次担任刺探军情的任务。他如今重操旧业真是驾轻就熟,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狗奴营帐旁。
帐篷里灯影重重,有两人正窃窃私语。
一个人正是狗奴,另一个则是他的干儿子喜宁。
“东西准备得如何了?”狗奴问道。
“不用您老人家操心,儿子都已经备得,就单等着您检阅呢!”
喜宁的声音还是那样恶心,让人一听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巴图鲁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狗奴笑道:“算你小子会办事。唔……来的时候没叫人看见吧?”
喜宁道:“孩儿手脚一向麻利。此事万无一失,您尽管放心。”
狗奴吃吃的阴笑了:“好,好。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巴图鲁心中一惊暗想道:“不知这厮准备了什么害人的玩意儿,我高低跟着他瞧瞧去。”于是耐着性子蹲在暗处,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
待到外面人马都已睡去,帐帘忽然挑开,狗奴和喜宁鬼鬼祟祟的出来,避开守卫匆匆走向大营外的一座山丘。
巴图鲁蹑足潜踪,紧跟在后面。
过了许久,两人终于登上山顶。而巴图鲁远远躲在一块大青石后面观看。
狗奴举目四顾,却见空无一物,不禁愠怒道:“东西何在?你小子不会耍我吧?”
喜宁赶紧下跪:“爹,您说哪儿的话?儿子长了几个脑袋敢骗您老人家?”说罢抓起地上的一把枯叶,猛地向上一提。
只听四周哗啦啦作响,原来地面上暗藏机关,乃是一张枯叶伪装的巨网。喜宁三下五除二将网拉到旁边,现出中间的物什。
巴图鲁借着月光望去,不禁大为吃惊,原来一座泥土筑成的微缩顺天府。
虽然缩小无数倍,可城中的街道、府衙乃至于紫禁城都和实物一一对应,半个也不落。那无数手持矛戈的小泥人看样子便知是明军士兵了。而城墙外,骑马的泥人自然是代表瓦剌大军。
巴图鲁心想:这狗奴暗藏地图,定是要谋划在何处陷害我军。否则大帐中就有沙盘,他为何不肯光明正大的观看?哼,想的挺美,只可惜被我撞见了。过会儿他们只要一回营地我便立刻奏报太师,这微缩的城池便是证据,到时看他还有什么办法抵赖!
然而他刚打定主意,却见狗奴眼中燃起熊熊欲火,突然猛跑几步上前,一脚踏在泥塑的小人头顶上。无数小人被踩得的稀碎,化作一滩滩黄土。
巴图鲁不禁心惊胆战,仿佛看见无数将士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狗奴先在瓦剌军中践踏一阵,又一脚踢倒“顺天府”的城门。抬脚在城中乱踩,同时发出野兽咆哮般的笑声。顷刻间无论是“瓦剌人”还是“明军”,都被他尽数踩个稀烂。
狗奴仰天大笑,嚎叫道:“快开始吧,我要等不及了!”
巴图鲁只听得毛骨悚然,心道我只以为这人不大正常,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有意把所见所闻报告给也先,可怎奈何这一片狼藉的黄土能作什么证据,又能指控得了谁?以此为凭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智勇双全的巴图鲁,竟对两个手无寸铁的太监却一筹莫展,半点儿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战争才真的无法避免。
又过月余,瓦剌大军终于集齐,浩浩荡荡的杀向京城。
十月十一日,瓦剌兵临城下,守城士兵看着这些传闻中以人肉为食的敌人不禁心惊胆战。
骑兵站定后,忽然向两侧分开,放出中间由数匹战马拉着的一辆车子。
马车在城前骤然停住,上面走下一人。他身穿衮龙袍,头戴冕旒冠,正是大明朝的天子朱祁镇。
不过几天时间,朱祁镇仿佛陡然老了十几岁。年轻人的锐气和傲气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唯唯诺诺。
大将孛罗催马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推,指着城头大喝道:“喂,你们的皇帝在此,赶紧叫人出来谈判,不然把他砍了祭旗!”
朱祁镇吓得一哆嗦,连声道:“上将军息怒,请让小王和他们对话!”
孛罗哼了一声,松开手。朱祁镇赶忙往前跑了几步大声呼道:“将士们听着,朕乃大明天子,你们赶快让城里的人出来谈判,把朕接回去!”
众将士大多是外地人,听得半信半疑。可他们终是慑于皇帝的名号,立刻遣人通知。
消息传到于谦处,他早有准备,当即作了安排。
不一会儿,两个六七品的小官疾奔而出,跪在地下道:“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祁镇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们是谁,朕怎么没见过?王直呢?胡滢和石亨呢?于谦来也行啊!”
孛罗虽是蒙古人,却知道汉人的官服品级。一见这两人官阶甚小,不禁怒从心头起,一脚一个将他们踢翻,吼道:“滚回去!除了刚才那几个人,余者不配和瓦剌勇士谈判。滚!”
两个小官对视一眼,连滚带爬跑回城中。过不多时。城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一支仪仗队。这次的使者打着金顶黄罗伞盖,身穿蟒袍,远远望去品级甚大。可离近了一看,却是内侍太监。
朱祁镇不禁大惊道:“金英,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位太宗时期就已入宫的老内臣并不答话,在几十步外站定,摸出一个黄段子包袱,展开道:“宣旨!”
周围几个太监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朱祁镇则震惊不已,大声道:“朕就在这儿,哪儿来的旨意?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金英也不理他,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今社稷蒙尘,生灵涂炭,朕为全宗庙、恤亿兆黎民之困厄,不得已由监国而继位称制,遥尊原正统皇帝为太上皇。钦此!”
朱祁镇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扑通坐倒在地,喃喃道:“祁钰呀祁钰,真是我的好弟弟。你……你居然在这个时候篡位!”
要知道古往今来,天下共主只有皇帝一人,断没有以太上皇为重的道理。所谓“遥尊”朱祁镇为太上皇,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把他当成没用的棋子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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