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无法对焦的瞳孔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脸上带着希冀,久久没有等到任何的声音响起。心一点点下沉,不由得想起江湖上流传的一句话:“李相夷从不宽恕任何人。”他心中苦笑到:“你以为你的血能洗清你的罪孽吗?果然门主还是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啊!”
当他已经放弃了,准备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时候,突然听到门主的声音:“何必呢。不值得。”
他突然就愤怒了,凭什么不值得?四顾门值得!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他大口的喘息着,积攒出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顿的说:“我-愿-意。”
齐知原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他看着王又林自戕,看着那传说中铁石心肠的四顾门门主红了眼眶,看着他轻轻的为死者合上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他把地上那染满了鲜血的名牌重新挂回王又林的腰间。想到这些日子来从王又林那里听到的各种江湖传闻,他竟然有些可怜这个威名赫赫的年轻人。
他轻轻的转身,去杂物间拿了锄头、铁锹,在屋后挖了个不算深的坑。他知道凭李相夷的耳力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果然,坑刚挖好,他就将整理好的尸体裹在一床草席中抱了过来。两人合作无间的默默将王又林葬了,立了块木头在墓前,木头上简单的刻了几个字“四顾门 王又林”,用来刻字的便是现下插在木头墓碑前,那柄刻着“百川俱下,激浊扬清”的匕首。
完事后,李莲花打了一盆水,慢慢的将手洗得干干净净。他如今还下意识的保留着李相夷的习惯,除了将带血的名牌挂回王又林腰间时不可避免的沾到了血迹以外,后来将他抱过去安葬之时都是用内力裹住的,并没挨到自己身上。也得亏清远一直以来照顾得好,他比原本的情形好多了,还保有一半的内力,只要碧茶之毒不爆发,倒也够他挥霍的。只是平日里清远铭记老和尚的话,将他管得紧,不许他动用内力,这要是被小丫头知道他竟这般挥霍,定是不依的。
齐知原也将自己清洁一番,见李莲花站在院里,便走到他身边。
李莲花望着远处在出神,听得人到了身边,轻声道:“在下李莲花,是个江湖游医,齐前辈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在下替你诊个脉。”
齐知原挽起衣袖,将手伸过去:“有劳!”
李莲花的手指轻轻的搭在齐知远的手腕上,许是刚洗过手的缘故,有些冰凉。齐知原感觉到一股柔和温暖的气如涓涓细流从手腕流入,片刻间走遍全身,温和而坚定的将体内那隐藏颇深的毒素连同多年未愈的内伤一并扫除,身体顿时像焕发了生机一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充满活力。
待李莲花收回手指,齐知原拱手躬身道谢,“多谢李门主,如李门主不弃,齐某愿为门主门下走狗。”
李莲花礼貌而疏远的一笑:“齐前辈不必如此,适才已经说过了,在下李莲花,不过是个江湖游医,不是什么门主。”
齐知原从善如流道:“李先生,齐某无处可去,想追随先生,给先生当个长随,万望先生不要推辞。”
见李莲花还要说什么,马上又说:“李先生有伤在身,又有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先生难道不爱惜令妹吗?”
李莲花想了想,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他原本是很排斥那起出来行走江湖还带一大帮子人,又是护卫又是丫鬟小厮的,实在是比李相夷还要招摇,但眼前情形也诚然如他所说,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跑前跑后的打点,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道:“反正我又不是行走江湖的大侠,我只是个游医,还带个妹子,我自己可以将就,还不兴我妹子有个人伺候啊!”
于是说道:“那个......你会赶马车吧?”
齐知原忙道:“会的会的,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多少也是要有些技能在身上的啊,先生是收下齐某了?既如此,还请主人赐名。”
李莲花道:“前辈倒也不必如此,只是齐知远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也非籍籍无名,最好还是改个名字。”
齐知原道:“既投了主家,自然就跟着主家姓,叫李原如何?”
李莲花点点头:“随你。”
次日一早,等清远起床的时候,自己就多了一个管家。李莲花说给她置办了这么多产业当嫁妆,需要找个人来打理,这个人就不错,看着很顺眼。嗯,他现在已经改名叫李原了,以后你叫他原叔就好。
清远向来是听哥哥的,除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喝药、乱用内力以外,自然是没什么话可说。
匆匆吃过早饭,李莲花便要出发。还有好几处地方要去,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此处这种情况,或是直接就人去楼空,无人管理。他心里很着急。
昨晚他已探查过,作为四顾门一百八十八牢之一,这里不可能是把犯人放在院子里任其溜达,自然是有地牢的。说来这里成为一百八十八牢之一也是个偶然。当年他与人约战在即,却意外遇见了江洋大盗蒯大宽,将他抓住后,带回四顾门再回转又来不及,此地分舵刚建立,又怕他们人手不足看不住,正好此地是一大户人家的别院,出了血案,家主惨死当场,正是四顾门帮忙查清抓捕的凶犯,他家因此处出了人命觉得晦气,便低价卖出。当时李相夷已有在各处分舵所辖地建牢房,就近关押犯人的想法,遂将其买下。
这处别院原本就有极为坚固的地牢,李相夷又在此处加设了几处机关,便将蒯大宽关了进去。师娘的机关阵法了得,李相夷自然对此也颇有研究,这蒯大宽横练功夫了得,但不通机关术,自己是绝对跑不出来的。
然而机关是从外面打开的,牢房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住过的痕迹。可见没多久这蒯大宽便被人救走了,再然后就成了别人的秘密基地。此事分舵众人绝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四顾门不在了,一百八十八牢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是把这些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放了让他们继续作恶江湖,还是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全杀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李相夷呀李相夷,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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