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之中,大家渐渐熟络起来,言语之间,便少了些许拿捏,该说的、不该说的,俱都脱口而出,用刘鑫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尽管提问,他这边绝对知无不言,反正咱们先聊透了,省得因为误会,各自乱搞一气,反而坏了大局。
既然华兴首长如此开放,范宏展也不再遮遮掩掩,随即问出心中最大疑惑。
关于买地、分地,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土着地主,范宏展一直参不透华兴人如此作为的深意,毕竟从明面上来看,这就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在范宏展看来,他家虽然有几十亩地,但自己三个儿子,加上一妻一妾,肯定能分到不少土地,这样一出一进,便能白得数百两银子,其中代价,无非是把地契换成租佃契约而已,华兴人这么弄,到底有何图谋?实在令人费解。
即便是这样,范宏展也是不愿意卖地的,个中原因有二,一是地的归属权出现变更,华兴人现在承诺给永佃权,未来若是反悔,自己根本没处讲理去,哪如将地契捏在手里牢靠?二是银子问题,这东西好是好,问题是该咋用?范宏展一时没个头绪,总不能一直藏在家里吧?和没有用途的银子相比,还是土地更加实在、安心。
说白了,范宏展对眼前形势变化,并未做好心理准备,哪怕是银子在手,也解决不了心中彷徨。
实际上,就连作为代表的范举,同样满心困惑,未来土司之议若成,华兴人便是崖东地区理所当然的包税人,有了包税的权利,还怕拿捏不住这些地主?
买地一事,在范举看来,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面对范宏展的疑虑,刘鑫并未回避,而是说起华兴这边的打算。
首先,买地本身便是向当地人释放善意,同时告诉大家,华兴人虽然势力强大,但绝不会巧取豪夺。
其次,通过土地所有权的变更,华兴人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对各处地块进行规划、开发,能给未来减少很多纠纷麻烦。
第三,范宏展心中所想的白得银子一说,只是理想状态,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你是不可能分到自家地块的,除了儿童不分、务工不分等限制条件之外,土地互换也是常规操作,哪会事事诚心如意。
第四,像范宏展所在的三亚河附近地块,以后是不作分配的,如果范宏展一家还想种地,就只能搬去它处,华兴人会根据情况,为其提供土地,若是走经商、务工的路子,自然就没了分地一说。
在华兴人的分地政策里,只有愿意种地的人,才能分到土地,想要白拿永佃权,然后再转包出去,从中谋取利益,肯定是行不通的。
总之,买地是真的买,分地却是有条件的,想要钻空子、投机,最终只能自食恶果,落个鸡飞蛋打。
如此深入解释一番,范宏展才觉出华兴人的精明之处,合着人家考虑的更加久远,根本就是奔着世世代代而去的,哪会计较眼下这点利益得失?
关于买地之事,刘鑫说的很直白,只要是华兴人看上的地,地主们只有卖地一途,绝无拒绝的可能,倒是得了银子,或去州城定居,或在崖东谋生,华兴人一概不管。
相形之下,华兴人的做法虽然蛮横,却也不失文明,毕竟没有巧取豪夺,给的银子也算公道合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范宏展,还是范举,才算明白华兴人的深远用意,人家分明就是通过买地举动,告诉所有崖东百姓,以后这里,谁说了算。
见范宏展脸上现出沮丧神情,刘鑫连忙出言安慰,反正银子在手,崖州地域广大,若是不愿与华兴共处,去到崖西一带,也不愁买地定居,无非是麻烦一些而已。
另外,华兴人既然作出定居打算,自然是要与人为善的,未来无论是分地耕作,还是务工、经商,肯定还是能挣到钱的,养家糊口更不是问题。
当然啦,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华兴人也不会袖手不管,就像眼下的情况,华兴人外出大肆购粮,为的就是让大家有口饭吃,从未想过因此生财。
对于刘鑫的劝慰,范宏展只能点头应承,相比自己这个老窝,前往崖西定居才是死路一条。
之前在州城避难,范宏展可算是看透了州城那帮老爷的嘴脸,光是过桥费一项,便已突破他毕生想象,加上各种吃食的任意涨价,州城混混们的敲诈勒索,自己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万幸了,如今拿着华兴人给的卖地银子去州城招摇,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心中盘算许久,范宏展竟然发现,眼前的华兴人才是牢靠之人。
既然卖地已成必然,州城那边又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放眼未来,看看华兴人的出路如何?若是能待得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见范宏展情绪渐渐稳定,刘鑫便略略说起华兴买地之后的打算,除了大建工坊之外,还会整饬毕潭港、三亚港,以及各处河岸,为下一步商业发展打下基础,作为本地土着,范宏展等人若是不愿种地的话,无论是做些小本买卖,还是干脆给商户打工,都能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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