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沨城比时遇大了四岁,比顾落霜大三岁,说起来,他和顾落霜其实认识在先,只不过关系没那么好罢了。
虽然,后来她和时遇的关系也就那样了,越来越疏远,话都说不上。
一直到大学毕业了,时沨城也没觉察到自己喜欢顾落霜。
某一天下午,他陪时雅去看电影。
在等待的时候,时沨城闲来无事,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偶然间,他被一幅海报吸引住了。
昏黄的路灯在纷飞的大雪中晕出一圈朦胧的光,雪花簌簌而落,恍若给天地间披上一层银白的纱。
路灯下,女孩静立着,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鲜活。
肌肤白皙胜雪,在灯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透着淡淡的粉,好似雪中初绽的白山茶。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脸颊,更添灵动。
她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仿若藏着星子,眼眸黑亮,睫羽轻扇。
眼神里透着些期许,又有些许落寞。小巧的鼻梁下,嘴唇微抿,仿若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顾落霜身着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看牌子,应该是代言人。
衣摆下露出纤细的小腿,裹着黑色的紧身裤,脚下蹬着一双棕色雪地靴,靴面上的绒毛已落了些雪花。
脖子上系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那鲜艳的红在素白的雪色与清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时沨城一个人看了好久,久到自己出了半天神也没发现。时雅怒气冲冲找到他,说电影都开始好几分钟了。
他心有歉意,随时雅离开了,可海报上的画面,却如同某种烙印,深深镌刻在了他心头,难以抹除。
回家以后,时沨城听陆照雪说,顾爷爷为了捆住时遇,不惜撕破脸,也得造谣他跟顾落霜有婚约。
他什么也没说,更是反常地没有出手整治,回了房间休息。
那天晚上,时沨城做了个梦,梦里的顾落霜比现实温柔太多,一点也不高冷,还挺幽默的。
他醒来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小时候,顾落霜总追着时遇跑,他会感到不舒服。
那时他以为,他只是害怕弟弟会不小心受伤。
现在想来,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时沨城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自己的女生,实话实说,他都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可这些年来,他并未感到动心。
时雅取笑他,说他要么是个隐藏的通讯录,要么就是水仙。
往往这种时候,时沨城也会自我反思到底是不是这样。
答案当然是否了,他什么人,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时沨城与顾落霜早就情愫暗生,只是两人互相不明白罢了。
他本以为前路坦途,携手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却未料,变故横生。
顾爷爷是个极为传统且执拗的长辈,一心认定顾落霜与时遇才是良配。
时遇,那个大家眼中清风朗月般的少年,才情出众,在顾爷爷眼中,与自家孙女站在一起,便是一幅天造地设的画卷。
可命运最是爱开玩笑,时遇的心,早早被一个叫云岫的姑娘填满,那是个灵动俏皮、才情不输男子的女子。
任谁见了她,都会觉着喜欢。
知道订婚为假时,顾爷爷当场震怒,颜面尽失,他觉得这是时家的羞辱,一怒之下,决然与时家断绝来往,并且严令顾落霜不许再与时沨城有任何纠葛。
时沨城知晓后,不顾家中劝阻,深夜寻到顾宅后墙,他向顾落霜承诺,定不会让这份感情被轻易斩断。
月光下,顾落霜泪光闪烁,她坚定地点头。她选择信他,信他们的爱能冲破这重阻碍。
但此后的日子,艰难远超想象。顾爷爷将顾落霜看管得愈发严密,但凡有陌生男子靠近,助理和保镖便会警惕驱赶。时沨城送的信件,也被一一截下,顾落霜只能从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他的消息。
时沨城好不容易寻得机会,赶到与顾落霜常约的湖边,却见她被保镖强行带离,只能遥遥相望,满心悲戚。
遗憾的是,后来顾爷爷又开始病重了,这次同以前不一样,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撑不了多久了。
他告诉顾落霜,养她一场不容易,她这么优秀,要有骨气,顾家的女儿并不是只有时家可选择,别再和时沨城有来往了。
到了这般境况,顾老爷子心里面放不下的,到底是顾落霜,还是当初那场怎么也求不来的婚约,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但为了爱情,确实没必要这么要死要活的。
顾落霜动摇了,这种日子,她也早就受够了。为了时沨城,抛弃掉自家人的话,太不值得了。
她喜欢他,这是事实,可谁说过喜欢就非得在一起呢。
遗憾本就是人生常态。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要让双方的家人痛苦,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要让其他人为了她的幸福,一生悲叹。
顾落霜给他写了信,内容很是简洁明了,表明了她不想再继续的想法。
大致意思是,我们虽相爱,但人力抵不过自然的事件走向,就此别过,此后不要再联系,切勿念她是否安好。
多年后,时沨城仍旧站在商业巅峰,名下产业无数,可眼神中却时常难掩落寞。
偶然间,在一场国际艺术展上,他看到一幅熟悉的画作,落款是“霜”,那笔触、那意境,分明是顾落霜的风格。
他慌乱地四处寻找,却只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像极了记忆中的她。
女人依偎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边,后边儿跟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围着两人四处转圈圈,一家四口,幸福又甜蜜。
从娱乐圈退隐后,顾落霜做起了老本行,又开始画画了。
那一刻,往昔岁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时沨城才明白,有些错过,真的没办法挽回,只要错过了,便是一生。
他应有尽有,却永远失去了在春日花园里,那个让他心动的顾落霜。
岁月悠悠,霜落旧城。
徒留遗憾,在心底蔓延至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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