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职工宿舍里,灯光在幽暗中竭力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浓稠如墨的夜色彻底吞噬。
彪子瘫倒在靠窗的角落,浑身酒气蒸腾,仿若被烈酒泡发的面团,软塌塌地四仰八叉着。
突然,他那原本迷糊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猛地一提,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醉意朦胧的双眼瞬间瞪大,磕磕绊绊地问道:“你…… 你们听,是不是有狼在叫唤?”
张卫东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脸,眼皮沉得好似坠了铅块,不耐烦地嘟囔:
“你这是听故事听傻了?人家大车店子紧挨着林场,背后还是热热闹闹的大柳镇。
真要有青皮子狼,镇上那些个机灵的狗早就扯着嗓子狂吠开了,还能光让你听见?
别瞎寻思了,估计谁家爷们跟媳妇上晚自习呢。
赶紧睡,明天还得麻溜回屯子呢。”
话音刚落,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拽得更紧,脑袋往枕头里使劲一埋。
不多会儿,轻微且均匀的呼噜声便悠悠地在屋内回荡起来。
彪子撒了泡尿也没咂吧过味儿来,稀里糊涂冷风一吹,又昏睡了过去。
此刻,不远处的大柳镇里,老柴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晃得人眼睛直发涩。
屋内,刘胜利站在中央,仿若置身审讯室的嫌犯,被娘家四口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彪子听见的两嗓子就是柴缘她娘使出了东北老娘的绝招,掐腰眼子!
此时此刻,老太婆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如同两把坚硬的铁钳死死叉在腰间。
接着用手指用力戳着空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今儿个必须给我交代清楚,跟那俩小娘们到底啥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闺女怀着你家的种,大着肚子还跑去黑市给你淘换东西。
你个没心没肺、挨千刀的玩意儿,大晚上出去起秧子!
老柴家的列祖列宗啊,都睁开眼好好瞧瞧,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柴宝佳和柴进站在一旁,对视的瞬间,眼神里满是无奈与默契,心里同时暗叫不好,知晓这是老婆子大招的前摇施法动作。
柴进微微撇了撇嘴,冲柴宝佳使了个眼色。
两人仿若两只敏捷的耗子,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生怕被这即将爆发的怒火殃及。
一到院子里,柴进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抬手随意地掸了掸衣服,寻思把屋里的压抑气息一并掸掉。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蹲在一旁正百无聊赖抠着石碾子的柴宝佳,压低声音问道:
“爹,你说女人结了婚以后,是不是都变得这么…… 这么虎超超,呛呛巴火的?”
柴宝佳接过烟,在鞋底熟练地磕了几下,凑近嘴边点着。
深吸一口,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满脸无奈地叹道:
“哎,也不能一概而论,总归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得嘞,你在这儿好生看着家,瞅你娘这火暴脾气,没个一时半会儿这场仗是消停不了,我出去换换空气,憋得慌。”
说罢,夹着烟,慢悠悠地晃出了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柴进望着柴宝佳离去的背影,刚抬脚准备回屋,像是突然被一道神秘的电流击中。
嘴角瞬间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睛贼溜溜地快速扫视一圈院外头的街道。
确定无人注意后,便猫着腰,脚步轻得好似踩在棉花上,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今晚的小胭脂沟,注定是炮火连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下沟屯子的老郝家,则是另一番和和睦睦的景象。
屋内,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把外头那冻人的彻骨寒意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外。
二愣子、郝俊英和老娘三人在屋里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今晚这气温跟坐滑梯似的直线下降,冷得格外邪乎。
二愣子满心满眼都是偏房里那些蜂箱,生怕里头的小蜜蜂们扛不住冻。
忙活了半天,娘仨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将蜂箱一个一个稳稳当当地挪进睡觉的里屋。
老太太满脸慈爱,看着忙得鼻尖冒汗的俩孩子,心疼得直皱眉,转身快步走进厨房。
不多会儿,只见她双手稳稳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疙瘩汤。
腋下还夹着两个个刚热好、外皮微微泛着金黄的灰面馍馍。
一家三口围坐在摇曳昏黄的煤油灯旁,边吃边唠着家常,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找对象的上。
老太太的目光直直落在正大大咧咧伸长胳膊去夹咸菜的郝俊英手上,忍不住皱起眉头,嘴里轻声念叨起来:
“英子啊,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拿筷子可别拿这么远,老话说的好,拿的远嫁的远。”
郝俊英一听,手里的筷子 “啪” 地一放,嘴巴瞬间撅得老高,腮帮子鼓鼓的,反驳道:
“娘,你这就是老掉牙的封建迷信,哪有这种说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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