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清灰蒙亮,他就被一阵寒风吹过头顶。
一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他被子都来不及收起,就赶紧爬起来,把地基用各种凑合在八起的胶袋子盖住。以防地基变成水渠,等着完全晾干,又需要大把的时间。
木筏恩此时也赶了过来。
看着儿子手忙脚乱。
他看了一眼铺在地上的草席和薄被,赶紧胡乱裹起来放在旁边的简易茅草屋下。
哗啦啦的雨水像是珠子一样,他与父亲一起坐在茅草屋的地上,定定地看着。
“本说老天爷讲个情面,地基起来了,也就顺利了。”木云桦盯着那些东一块西一块的烂胶布,根本遮不了啥。
“老二,今晚小河里肯定涨水了,就别去山上背房梁了。”木筏恩看着这个名下长子说道。
“好的,那我看附近能不能找到灵活,做个几天,也有个几块钱。”木云桦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只见短小的指甲盖里都是稀泥。
现下入目的是一片荒凉,他选到这个位置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一家八口人本就青黄不接,如今这块地被用来做宅基地,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哥木云泽已经成家了,他选了一块挨着老宅子不远的地方,因为那里土地肥沃,好下地基。
相反他选的这里全是石板,费力不讨好的地基,也是相当大的难度。
“最近也别找灵活了,你跟着你表叔去山上,听说他的媳妇还有一个闺中好友,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趁着下雨天去瞧上一瞧,要是可以,你也可以成家了。”木筏恩的眼角已经生了很多皱纹。
他结婚晚,三十来岁才讨到李秀英,也就是木云桦的妈妈。
李秀英是二婚,还带着一儿一女来过活。
尽管木云桦是木筏恩的长子,但还是排行老二,然后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妹妹。上面有个姐姐,不过姐姐也出嫁了。
这样一家八口人凑得一张桌。
“那行,妈饭做好了吗?我等会去找表叔。”
“这雨一时半刻也挺不下来,你披蓑衣回去吧。”
“伯伯,你披蓑衣。这过去也不远,淋不到沙子。”木云桦给他父亲喊的是“伯伯”,因为在农村有一种说法,这样叫人,被叫的老辈子会身体健朗。
木云桦直接冒着雨就往老宅子走去,因为舍不得鞋子被打湿,他抱着那双老布鞋,打着赤脚。
尽管是冬季了,年轻人也没感觉有多冷,其实更多的是没有钱买这些东西,那衣服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
木筏恩对此也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心疼,因为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神,早已对生活失去了热情。
木云桦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到屋。
因为大哥的房子已经建好了,已经搬出去了。
一个狭窄的房间并没有宽太多出来。
他端着一碗豌豆糊糊大口喝了起来,又拿了一节只有拳头大小的红薯吃了起来。
每个人都是有固定份量的,吃完自己的那份,没饱也得饿着。若是夏季还好,山里会有刺泡,桑椹,地巴果这些饱腹。可冬季就只能饿肚子了,本就存粮不多,也不敢大肆挥霍。
李秀英只管做出吃的来,有好的吃食也都分给大哥和小弟去了。他这个老二也很有自知之明,吃完就跑出去了。也没人管他出去做什么,这里的孩子都是早当家,所以也并不担心他们回去做什么勾当。
木筏恩刚到家,就看着老二抱着那双老布鞋打着赤脚又跑出门了,头上只顶了一个斗笠。
斗笠还是他自己学着编制的,这东西本应该是不稀缺的,重要原因就是竹子的用处太多了,种植玉米,秧苗,都需要用到竹子,编一个斗笠至少要两根老竹,这哪里舍得。
“老二着是跟着柯昌盛去山上了,成的话,找个媒人走一趟。”木筏恩脱下蓑衣挂在墙边说道。
“那还有些麦子,老底也就十块钱。要是成了,你就得出去弹棉花了。”李秀英喝着碗里的豌豆糊糊,又看了一眼老幺。
“只要是成,那都算是交代了一个任务。”木筏恩说着端起灶台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豌豆糊糊,冬季凉得太快,已经没有热乎气了。
木云桦带着各种猜想,终是来到了坎下柯家。
“表叔,在家呢!”
“云桦,快进屋坐。我还说你不来呢,你都不换身衣服?”柯昌盛看着盯着斗笠的木云桦,打着赤脚抱着老布鞋。身上一身中山服,四个口袋一样重地平铺在胸前和衣角。
“嗯,表叔,这一身可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了。”
木云桦摸了摸后脑勺,也没觉得多寒涔。因为这里的人大都如此,所以谁都见怪不怪。
柯昌盛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辈分比他大。
“吃过饭没?”
“吃过了。”
“那行,你等我哈,我去收拾下。”柯昌盛进屋一会儿,换了身干净的青色中山服,也有几块补丁。
他现在可是明正言顺的姑爷,行头当然得注意,这送礼也不能马虎。那白色面条,用着最原始的纸包裹着,一把两斤重,只见他袋子里装着两把面,还有半斤白糖。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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