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回王家当夜, 开泰帝在宫里遇刺,重伤昏迷不醒。
清晨,天还未亮。小齐王带兵同五军都督同五城兵马司包围了王家。谁曾想,谢睿早早得到消息, 竟连夜逃跑了。
帝京封城封河。城内由五军都督带兵,挨家挨户搜查。城外有所官道、乡道、野道沿路都有驿站兵搜寻。河面上也不例外。官府雇通州船行帮忙, 沿江、河道等水路, 挨船齐齐搜查。
皇宫, 慎刑司。
韦九孝吊在镣铐架上, 无论是烙皮烫铁的刑印, 还是带着倒刺的铁鞭, 鞭鞭下去刮肉带血。韦九孝两边肋骨上的肉已经被铁鞭一丝丝刮下来, 露出森森白骨。腰上、腿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施刑的人似乎也怕他死了, 没有再用铁鞭。只用一盆盆冰冷的盐水浇醒,换浸了辣椒水的麻鞭继续打。
韦九孝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他活着, 只要他能活下来。他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韦公公。韦九孝十岁入宫,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就是地上的烂草,饥荒饿不死他, 屈辱打不倒他。他干过所有卑微、肮脏、下贱的事。这点刑算什么。主子发瘟的溺便他都尝过, 这点痛怕什么。
谢睿离宫前问过韦九孝, 要不要带他走。即便带不走, 先把他藏起来也不难。韦九孝拒绝了,他知道他的价值在哪里。只有留在皇宫里,他才是有用的那个人。离开了,他什么都不是。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四皇子是韦九孝最后的希望,他不愿意一辈子都居于人下。他从穷乡僻壤里摸爬滚打到今天,尝过比泥土还贱的滋味,也尝过当人上人的滋味。韦九孝不愿意在洗衣房里庸度一生,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一辈子和数不清的衣服纠缠一生。他当年在下面剌一刀,图的并不是一个洗衣房总管。
韦九孝也想当...人上人。
开泰帝遇刺,紫来殿乱成一团的时候。韦九孝第一时间把消息了传出去。谢睿原本还打算自己遇刺,让开泰帝再声名狼藉一次。谁知开泰帝比他动手更快,谢睿只能提前计划,让赵虎带他离开。王皇后则安排在汀安那所充满童年回忆的房子里。
谢睿仓皇逃跑后,帝都的一切自然被搁置了。谢睿的名声,成了开泰帝可以随意揉圆搓扁的泥娃娃。不过谢睿并不在乎这些,有先帝遗旨在,现在所有的污名,终有一日会被当做污水洗掉。
遗旨是他最大的王牌。
谢睿苦心安排这一切,一是为了自己将来继承大统造势,二是为了向山西总兵证明自己的价值。王国舅已死,谢睿无法确定山西总兵是否还愿意遵从诺言。也许,又是第二个章年卿。谢睿不是当年那个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孩子了。
不管禁卫军有多么确信山西总兵会帮忙,谢睿都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一丝侥幸也没有。谢睿希望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山西总兵已经不愿意遵守盟约,还能看在他的能力和优势下,‘短暂的’支持。
哪怕,就一次。
谢睿觉得前方希望渺茫,又不得不摸黑前行。世人看他都觉得他前途无光。其实,他前面的路只是看不见而已。他后面才是真正没有路,退一步,停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开泰帝遇刺后,谢睿‘畏罪潜逃’。保齐党们又燃起微弱的希望,开泰帝对大魏二十年的文治武功不是白做的。谭宗贤隐忍多年,扼腕断路,替开泰帝保下的安稳朝堂也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
相较开泰七年立太子的声浪,经过柳州学.潮和刘宗光之死的接连挫折后。朝堂上支持恢复正统的声浪已经小很多了。以前将希望寄托在恢复正统的老臣们,经过二十年的洗淘,多数人已经成了亲齐派。少数不亲齐的,也只是私下抱怨而已。
真正反齐抗齐的,早已经被择出百官位列。
时间真的是最好的一剂良药,当年开泰帝只重用齐地的人,朝堂上几乎掀翻天去。这么多年过去,开泰帝没被迫服从朝臣,文武百官们却渐渐习以为常。并找到自己适应潮流的路。令人唏嘘不已。
所有的选择都是为诉求出发。也就是说,现在支持谢睿的。除了冥顽不顾的死板老古董,认定死理,非要恢复正统的人。就剩那些多年不被开泰帝重用,又不愿意屈下脊梁去亲齐的人。
所以他们把诉求寄托在于开泰帝立场完全相反的谢睿身上。企盼着谢睿继承大统,将那些耀武扬威的亲齐派全部驱逐。由他们来弥补朝堂上的空缺。
迄今,章年卿的科举新策已经实行了十七年。开泰帝把科举选拔权直统中央后,对新上来的学子都充满信任。选人用人都是量才而行,新晋的举子们怨气已经越来越小。
换句话说,谢睿如今想再挑起柳州学.潮类似的事,几乎不可能。这也是开泰帝至始至终特别喜欢章年卿的一点,比起其他大臣的邀功讨赏,章年卿的功绩几乎年年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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