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步也不能退啊……”历鲲鹏双手抱头地躺倒在海滩上,无奈地仰望深邃的夜空。
陪杨帆远踢球的这七年时光里,历鲲鹏曾经不止一次动过念头要带杨帆远去职业梯队试训,他甚至还想过要章然去联系国外球队。可惜的是,他梦里闪过的残片——那些杨帆远如他般落幕的碎影——一次次地跳出来,打碎了他的想法。
等到他下定决心要带中雅附中这只球队的时候,那些破碎的想法就成了他的悔恨——选择怎样的人生是杨帆远和杨爸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逃避,他完全可以理智的提供这样的机会供杨家来选择。但是他退缩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恐惧害怕,是什么让他的想法成为碎影?当初历鲲鹏选择远离流传着“解散哥”笑话的江湖时,他退的那一步就像修仙小说中的“一步天人隔”——那崩毁的,是他的心啊。
杨爸说他自己不懂专业足球,所以“越追逐,越遥远”。
那历鲲鹏自己呢?就算他怀着对足球仅有的残存不灭的爱在陪杨帆远踢球,但是因为他的逃避,他又何尝不是在“越追逐,越遥远”呢?
就因为自己破损的那一小片心,导致他和杨帆远一起练球的这七年时光里,于杨帆远是七年逐梦,于他自己却是七年挣扎,他可不是在带着杨帆远“越追逐,越遥远”么?
足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而自己却把杨帆远带到了一个人只追求个人技术完美的死胡同里——街球王者vs职业球员,一步差天涯啊!
章然当年说的也许是对的,“面对热爱,谁都可以放弃,唯独我们不可以。谁让我们热爱的是足球这种最残酷的团队竞技呢?我们哪怕只退半步,可能都要穷尽一生才能走回来”。
历鲲鹏不肯再想下去。当他为足球奋斗的时候,任谁都以为国家队被骂一骂还能攀向高峰;当他逃开的时候,任谁都以为国家足球处在谷底,被骂一骂能知耻而后勇。
等到八年过去了,大家才知道,原来当年他们被骂的那些时光,居然是国家足球所处的高峰,在那之后国家足球走的都是下坡路,到现在还看不到谷底在哪。
历鲲鹏啊历鲲鹏,你这个懦夫当初为什么不死扛到底?就算你不能再踢职业了,你也还要留在足球圈燃烧成灰啊。只要你不退那一步,当你再遇到杨帆远这样的天才时,只要他们愿意,你就可以做“杨帆远们”的经纪人、私人教练、营养师、理疗师……,总之做什么都行,只要你是还在为国家足球的未来做哪怕一点点事啊。
“啊!!!!!!!”历鲲鹏躺在沙滩上迎着海风嘶吼。
桑珊看着这样的历鲲鹏,她再次红了眼睛。她和哥哥在中雅大学的校园里,看到过很多次陪杨帆远踢球的历鲲鹏——看见过他为杨帆远进步露出幸福的笑,也看见过他眼睛里难掩的挣扎和落寞。
那时,她以为历鲲鹏会这样彻底成为路人,那么,就让历鲲鹏那么虚假的幸福下去吧,毕竟,没有人愿意走过去亲手碾碎自己的心中偶像。
“那就这样吧。再见,再见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路人。你没走完的路,我来!”她是那样的努力,那样拼命的走下去。她不要只成为那些做着国家足球梦的孩子生命中的路人,她要成为他们的领路人,成为他们的保护神!
研究生毕业以后,桑珊面临的残酷的国家足球环境让她难以施展抱负,但是她不肯放弃。直到那天——历鲲鹏出现在她家里,请她的父亲去当理疗师——她知道,她拼命的机会来了!
她要证明给那个碎掉的偶像看,什么是“因为热爱,我一步也不退”,你耽误的杨帆远,我来逆转!
长啸过后,就剩了海风、海浪固执地冲刷海滩的声音。海浪汹涌而来,退去;化身大浪袭来,退去;碎成浪花扑来,退去;还要再来……
“大叔,你听歌吗?”桑珊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历鲲鹏默不作声,原来桑珊约他来辽东足球城的星海沙滩,是为了摊牌,是要让他直面自己的弱点。
结果呢?历鲲鹏只是没有被击倒,仅此而已。他当初退的那一步、崩碎的心不是一次精神洗礼就能重塑的。像小说里那些什么穿越重生改变命运,充其量只能算是修复心灵碎片的一个副本而已,人生哪有那么容易就此不同?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桑珊没有理会静默的历鲲鹏,她小声的唱着粤语歌——那首她和哥哥最困难的时候,哥哥会唱的歌。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谁没在变?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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