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吃泡菜吃傻了!明军棱堡在那边!你眼瞎了!拿铳对准老子干嘛!”
火铳声此起彼伏响起不停,眼前黑烟弥漫,看不清远方,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血腥味,曹忠清晕头转向,手持火铳到处乱转,最后将火铳抵在了一副铠甲上。
金熙康怒气冲冲,飞脚踹向曹忠清,大声咒骂着,抡起马鞭不由分说抽打过去。
“狗奴才!明军在那边,快放铳!”
鞭梢如雨点般落在曹忠清身上,他虽然穿着铠甲,脸上,手上却挡不住皮鞭抽打,他主子的鞭子很快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金熙康又抽了几鞭子,直到气喘吁吁,这才转身去打其他包衣。
曹忠清脑海一片茫然,只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痛,身体蜷缩在烂泥里,像野狗一样低声呜咽。
在盛京做生意勉强维持,低三下四,隔三差五被旗人勒索,眼见得日子过不下去。曹忠清本以为给建奴做了包衣,去战场上搏命,兴许三五年后就能像他主子金熙康那样出人头地,现在看来这完全是痴心妄想。
尽管如此,尽管金熙康这个高丽棒子狗仗人势,对汉人包衣就像对待狗一般,不过曹忠清心里清楚,他必须忍。
因为自从进入正黄旗的那天开始,旗主就告诉他们要好好服侍主子,对待主子要比对爹娘还亲,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毕竟曹忠清不是一般的包衣,他是立志要成为人上人的包衣。
“早晚一天,老子要出人头地的!”
曹忠清暗下决心,朝地上啐了口浓痰,从泥巴里捡起那杆刚才被打时丢失的鸟铳,开始朝药池里装填火药,接近自己身长的鸟铳。
这杆鸟铳磨损严重,手柄处被磨得铮亮,照门缺了口,装填火药后必须非常小心,否则火药会从缺口处流出来。
就是这样一杆破鸟铳,还是曹忠清花了三两银子从正白旗一位牛录额真手上买来的。据说这位牛录额真与忠亲王多尔衮是亲戚,他靠着和晋商做火器买卖,生意做得很大,旗中包衣战甲的武器铠甲大都是从他这里买来的。
当然,曹忠清买鸟铳铠甲不是付现银,而是向金熙康借的高利贷。
曹忠清没钱,入旗后,他做生意的积蓄早被建奴老爷们以各种名义横征暴敛,抢的干干净净,事实上,在参战前,他已经欠金熙康十多两银子了。所以听说建奴去明国京师“打秋风”,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小商贩才会奋不顾身加入包衣战阵。此举倒不是因为曹忠清精忠报国,为我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憧憬着能在明国狠狠捞一笔,把欠下的钱全部还清,回辽东盖房子娶媳妇。
与和其他包衣相比,曹忠清动作明显生疏很多,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使用鸟铳,在此之前,他只粗略听人说过这玩意儿怎么用。
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把火药铅弹填好,就在曹忠清准备取出火折子点燃引线时,却呆如木鸡的站在原地。
周围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稀疏下来,几乎同一时间,上千名包衣同时停止了射击。
“呼!啪!”
就在曹忠清疑惑不解时,熟悉的马鞭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死奴才!给老子退后点,别冲在前面,你死了谁给老子干活!”
金熙康站在包衣奴才身后,压低嗓音怒吼道。
从曹忠清成为包衣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主子的私人财产,两个包衣奴才可以换匹良马。
“狗奴才!快放铳!烟子升起来明军就看不见你了!”
金熙康做过五六年包衣奴才,经常跟他主子打仗,这种“老兵”求生经验都是非常丰富的。
曹忠清茫然失措的点点,连忙从棉甲外面的口袋里取出火折子,正要点燃火铳引线,却感觉周围静的可怕,连一直咒骂不停的金熙康也闭上嘴巴。
曹忠清心底发憷,举目四望,却见周围包衣战甲都放下手中火铳,抬头朝明军棱堡望去。
顺着众人目光望去,曹忠清望见对面城头上闪烁的红缨,却看不到一个明军,刚才那两门一直轰击他们的火炮现在全部哑火。曹忠清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生怕有炮弹从天而降把他砸成稀烂。
众人茫然无措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喊大叫起来。
“明军火炮炸膛了!冲上去杀光他们!”
曹忠清循声望去,包衣战甲们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朝明军棱堡冲去。
四周再次响起连绵不绝的火铳轰鸣声,曹忠清被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冲上去,背后金熙康的鞭子又飞来了。
“狗奴才!快冲!抢下银子给主子还钱!你还欠老子十五两银子呢!”
听到还要还钱,曹忠清连忙拎起火铳,跟着人群就往棱堡方向冲去。
鸟铳声更加密集,成百上千只铅弹打在棱堡城头,砖石碎屑飞的到处都是,城头响起一两声明军铳手的惨叫,尽管防护严密,还是有人被铅弹击中。
建奴包衣继续向前推进,来到距离棱堡不足两百步距离,这时明军棱堡那边竟然还没有任何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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