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懂的还真不少!
沈淮都给她气笑了。
原先让徐远做礼单时,徐远还嘀咕说做得太满,怕把苏芽吓到,瞧瞧吧,何止是吓到了,都快吓出失心疯了——居然敢拿宝钞作比,问他是不是在礼单上造了假?!
百年前国之初立,国库空虚,太祖下旨设置宝钞提举司,发行制作纸币,取代金银,命民间通行,称为「宝钞」。之后数十年,朝廷以厉刑为辅,禁止金银流通,督促「大数用钞,小数用钱,钱钞兼行」的施行,以宝钞换走了民间无数金银,百姓却无法用宝钞再从朝廷手中将金银换回,以致于数年后,这些宝钞尽成废纸,扔在地上,过往行人不屑弯身。
通行了几千年的黄金白银都被换成了纸片,又只准出不准进,谁的心不慌?
何况铜钱面值小却份量重,造成的不便和影响更为直观,仅以工商为例:金银被禁之后,大小商人出门要携带巨量的铜钱,动辄要以车载,笨重不便,由此各地盗寇如入肥羊圈,层出不穷,长此以往,敢远行者去掉了十之七八,贸易都不好使了。
诸如此类,宝钞的贻害遍及山野,百姓崩溃,国本动摇,朝廷没有办法,近些年才不得不取消了对民间金银流通的禁令。
宝钞恶名昭彰,岂可拿来与这礼单相比?
沈淮确定这小狐狸是故意找茬儿,微眯了眼睛,哼道:「怎地?」
这丫头三推四拖的,一直在成亲这事儿上跟他打太极,看来是真有顾虑。他视线落在苏芽脸颊,秀美的面上有似乎泛着清香的细小绒毛,被她背后的日光映得晶莹,如梦似幻,极其好看。
他抬手欲要触摸,苏芽却已嘟着嘴,指尖在礼单上戳戳点点,「不是,你自己看呀,都跟撒黄豆似的,一个个隔得那么远,又分得那么散,我连淮安城都没出去过,怎么分辨?」
沈淮手指改摸为捏,在少女粉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商铺田宅都有定期的收益,日后纪源每月都会报给你听。若要逐一巡视核实,待此间事了后,我便带你去。」
「啊?」苏芽拍掉他的手,皱皱鼻尖,眼珠子一转,「纪源是你用的掌柜?看不出什么掌柜的气度嘛!」
「他只居间调度,并不出面经营,」沈淮叹息道:「小芽儿,你百般挑剔,难道是真的不想嫁我,要对我始乱终弃了?」
苏芽被他哀怨的表情逗得闷笑,「是你自己说的,寻常人家慢条斯理地拉扯,是因为盲婚哑嫁,可我瞧着我也不甚了解你呀,所以这不得拉扯拉扯?了解了解?」
沈淮哼了一声,往前迈了半步,与她脚尖顶着脚尖,「你还待如何拉扯?」
他凑得太近了,苏芽站在门前,退一步就将到阶下,可她既不肯示弱,又怕屋里颜氏察觉,便只好上半身后仰,伸出一根食指戳他:「哎,你站这么近做什么?退后些,好好说话!」….
「不是你拉我的么?」沈淮纹丝不动,「又拉我衣袖,又扯我腰带,这就不认账了?」
他伸手在她腰后兜住,叹道:「唉,早年就有算命先生上门,说我是惧内的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此人脸皮甚厚,苏芽讲不过他,就要往阶下退,不妨沈淮掌心吐劲,搂着她一个转身,悄无声息地一起转到了门侧,屋里瞧不见他俩,他俩却能听见屋里的动静。
「身手敏捷,」苏芽有些吃惊,打量他依旧消瘦的脸颊,又摸了摸他仍然瘦削的腰身,赞道:「瞧着真是大好了。」
「那可不,」沈淮将她圈在廊柱下,低头在堆云似的秀发上嗅了嗅,「人逢好事精神爽,入火真金色转鲜。你快些应了我,我还能好得更快些——嗯,纳吉的日子我看过了,三月廿八的日子就甚好,不如就那天成亲?」
三月廿八?
苏芽嗔目结舌,「你可知今日已是初八了?」
「自然知道,」沈淮抿着嘴笑,「我还知道今年闰四月,不宜嫁娶,若不赶快将你娶进门,就还要再等许多时日。」
苏芽哭笑不得,「谁家结亲不是要等个数月的?等上几年的都遍地是。」
「那是别家,咱家又自不同,」沈淮握住苏芽戳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轻轻摇呀摇,含情的眼睛将她裹在其中,柔声哄道:「你就瞧在我将所有家底都给了你的份儿上,应了我吧?」
苏芽刚说道:「我不……」
里面却传来徐远突然扬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安抚颜氏:「颜姨,您就别多想了,将礼单收着吧!我悄悄地告诉您个秘密。」
苏芽不由地止了话音,竖起耳朵,要听一听是什么秘密。
只听徐远扬声道:「这些东西啊,原本不是聘礼,之前我家公子以为自己不能活了,娶不了媳妇了,也护不住苏芽了,只剩下他这几年攒的一点家底,便统统都转到了苏芽名下,好叫你们防身。就连纪源,都是他特意调过来辅助苏芽的,不然藏春岛被毁到现在不过数日,纪源哪里能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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