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白锦玉终于到了翠渚脚下。尽管此刻情感颠沛,但她做事依旧十分谨慎。在一处密林中安置妥了马匹,这才提了匆忙中准备的一点东西蹑起步子上山。
秀丽的远山在静谧的夜幕中连绵起伏,一阵清风吹拂,满山的金镶玉竹轻轻作响,走不过几步,流水瀑布汩汩鸣咽,经年不改的风貌,不禁令白锦玉心潮澎湃。
翠渚诸山并不很高,不过片刻功夫,庐州闻氏高耸的门楼便在竹林掩映中出现在了白锦玉的眼前。
物是人非,恍若隔世,门前两盏肃穆的白灯笼印证了那翠渚男子所说,今日闻氏有丧。
千里万里、是非对错、七年日夜在一刻仿佛化为乌有。
化为乌有……白锦玉摇摇头,这是一种妄想吧!
她凝目看了看高过数丈的门墙,若是从前,这个高度也并不费她什么力气,但是如今,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了。
但是想进翠渚,对她来说也并非没有办法。
她沿着外墙一路行走,大致走了数百米,在一块密竹丛生的墙根处趴了下来。
她扒开遮掩的球草,一个长宽尺余可容一个瘦人通过的小洞即露了出来。白锦玉微微一叹,先前有些担心的神色终于放了下来。
不错,这是一个狗洞。
虽然不堪,但也是她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狗洞。
自从她失去武功,自从她离开翠渚,每每午夜梦回痴心妄想的时候,她就会想若是有朝一日得了机会回到庐州,该用什么途径潜进翠渚去看一看。
对,一个被翠渚逐出门籍的人,还成天想着怎么潜进翠渚,她就是这么大胆。
最后,经过她千百次的苦思冥想、高低比较,她确认这个狗洞就是她最省力、最安全地潜进翠渚的方式。
只是没想到,曾经的痴心妄想,竟有一天成真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成真了。
紧张、兴奋、忐忑、悲伤、高兴、难过,白锦玉心中说不上究竟是何种滋味。
正式动身前,她确认了一下四处无人,先将身上的布兜推进了洞去,这才伏低身子开始爬。
以肘代步的往前爬了几步,她的腰部刚爬过墙,忽然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扑来,一口就咬住了她的头发。
白锦玉猝不及防地被狗咬住,“哎哟哎哟”低低叫了声:“是阿黄吗?”
那狗浑身一滞,定得像条假狗。
白锦玉的头发还被狗咬着,她只得探手在身边摸索,摸着了带来的布兜,她掏了掏,拿出了两个肉包子,这是她上马前特地让客栈的小二给她拿的。
“阿黄是我是我,快松口,来吃包子!”她把手举过头顶,凑到那狗鼻子下面。
那狗懵懵地松开白锦玉,没有凑上包子,反而往后退去了好几步。
白锦玉扶了扶有点被它咬乱的发髻,不管怎么说先爬了进来。
待她站起拍好了身上的灰尘杂草,这才注意到这狗一直在怔愣地看着她,俨然一条傻狗。
白锦玉用膝盖都认出来了,这就是她从前养的那条狗,阿黄。
她走的时候,阿黄已有两岁多,身形也长得差不多了,七年过去它似乎是高了一些,可是也并无太大的变化。
她好笑地蹲下身来,晃着手里的包子说:“阿黄,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啊?我是你娘……”她蓦地打住。没错,七年前她爱玩,开玩笑说阿黄是她的狗儿子、自己是阿黄的人娘亲。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何,只要一说到“娘亲”她的眼中就会浮现出奈儿那张纯真可爱的小脸,耳朵里就会听见他那甜甜的小奶音。于是乎对着这只狗,“娘亲”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瞬间就觉得这样似乎对奈儿不好。
白锦玉也不再纠结,只管问:“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阿黄动了一动,再也不像傻狗假狗,踮起小碎步围着白锦玉一顿转,就是不敢靠近一点点。
白锦玉哭笑不得,心想这傻狗莫不是这些年吃了太多人的好东西,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若是等下它叫唤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阿黄已经凑上前来,就着她的裙角前后左右地嗅了起来。白锦玉任由它嗅着,不一会儿这狗就又退开了她两步。顿时一人一狗,四目相对,成僵持状。
白锦玉后退一步道:“阿黄,你想干嘛……”
还未说完,阿黄一个冲刺就扑了上来,抓着白锦玉的衣服一下一下地扑楞窜跳,兴奋激动得俨然一条疯狗。
白锦玉想大叫,可她还没叫就先被阿黄的叫声给吓到了。
“嘘-嘘-嘘——”白锦玉知道阿黄将她认了出来,心下也很欢喜,但是这个时候它的叫声只会给她招来麻烦,连忙地给它比了禁声手势。
果然,下一刻,她听到了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她紧张地朝来处看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来了一条白色的狗。
阿黄在白锦玉的示意下果然不再出声乱叫,那赶来的白狗远远地看着阿黄,绕着白锦玉转了起来。白锦玉蹲下身来拿包子引了引,那白狗就朝她靠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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