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击的托克维尔,脑子里混乱一片,他勉强了半天也只能从中提炼出一条不怎么重要的内容——敢情,慕景还没有放弃她筹划的故事会,反而还不动声色的凑够了故事中的主角。
比起雷蒙德,梅田梨纱明显才称得上故事的核心人物。
托克维尔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默默心疼自己两秒,闹了半天,只有自己一个局外人。
梅田梨纱终于开口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种人还能保持沉默,哑巴。梅田梨纱虽然不是哑巴,但因为长时间没开口,嗓音也哑的厉害,好似在喉咙里卡了一口血,“将军,你说错了一点,梅田凉子并没有获得好下场。改了名字又怎么样?名字变了,基因是不会变的。每一个公民的基因信息都登记在案。在民政部的全面监控下,谁的一举一动不是透明的?”
说着,梅田梨纱扫了雷蒙德一眼,轻飘飘的眼神依旧刮的他脸生疼,“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前任民政部长是谁?罗根,就是他哥哥诺曼手中的一条追踪犬,把上将阁下希望除掉的人,一个一个的从人堆里挖出来。”
诚然,汉卡克家族已经倒台,但在座的谁也忘不了汉卡克曾经一手遮天的时代。
梅田梨纱咽了一口唾沫,本意大概是润一润嗓子,只可惜没起多大作用,她的嗓子更干了,好似有一捧火,直接从胸口往上燎,她的嗓子巨疼,“我母亲……梅田凉子死于一次药物过敏的医疗事故。是社区组织的疫苗注射。我母亲结婚之后,一直都十分低调,为了不显得另类,什么事都和身边的人保持一致,她虽然对疫苗之类不感兴趣,但既然邻居们都去了,她当然也不会例外。谁知道这一去,她就成了唯一一个因为过敏而死亡的‘不幸者’。”
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的凯撒在这个时候开始运转,他快速的搜索出相关信息,传给自家主人。然后,又恢复成隐形状态。
慕景一早打过招呼,让他今天尽可能降低存在感,有他这个所有权归属军方的人工智能在旁边,让梅田梨纱开口,只怕更难。
慕景没有犹豫,直接把刚收到的消息展开,让每个人都能看见。
今天她在这里逼梅田梨纱“讲故事”,甚至用上了一些手段,可以说的上残忍了,所以,对这条消息也实在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梅田梨纱冷冷的看了一眼,给出评价,“多可笑,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事故。”
凯撒找到的是当时关于疫苗过敏的系列新闻报道,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份官方的道歉声明。
正如梅田梨纱所说,这个年代发生药物过敏事件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可以想见当时是怎样的群情激奋,单是危机公关这一项,就足以让相关人员焦头烂额,忙到头秃。
也不知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万幸中的不幸,死于这次过敏事故的人,有且只有一位。
在了解全盘真相的人看来,汉卡克家族的这一手其实并不怎么漂亮,故意的痕迹太重了,很容易看出是针对梅田凉子量身打造的杀局。
然而,真相往往只被少数人掌握。普罗大众真正关注的,始终只是这件事对自身的影响,特别是那些也接种了同批次疫苗的,生怕自己也死于这场莫名其妙的医疗事故。
后来,谁也没死。相关大众劫后余生。
按照舆论惯有的发展趋势,大家的关注重点又很自然的转向对民政部的谴责,以及对医疗体制的不满。
反正这方面自古以来积攒的话题多的数不清,足以支撑好几轮舆论论战,用都用不完。
当民政部、医院、制药厂等等一系列对象被拉出来鞭尸之后,也就没人再记得死于“事故”的那个可怜女人。
普罗大众不记得,梅田梨纱却不敢忘。
记忆一天天加深,最后成了刻在心头的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记得“过敏”这事。他不是记性好,而是见得太多了,想忘都忘不了。
曾经遍布一区的NOAH实验室,数不清的实验品,里面有多少因为“过敏”而死亡的失败品?死亡率0.1%,单听数字,并不算高吧?可如果实验基数足够大呢?一万人、两万人、五万……
更多……
雷蒙德不认识一个叫做梅田凉子的死者,但他记得更多的死者。
只记得他们的脸,特别是死前扭曲变形、充满怨毒,无限恐怖的一张张面孔。
没有名字,进了实验室的实验品,只有编号,不需要名字。
相较于一开始就被实验室筛选淘汰的那些,相较于实验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那些,后来的异变者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至少他们还有抱团取暖被互助会捡回去的机会,而更幸运的是,那件事最终由慕景接手,并且通过她,所有的一区异变者被送到了军方总部接受治疗。
想到了慕景,而与此同时,雷蒙德也感受到慕景投过来的目光。他秒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暗示,别无选择,只能小心翼翼的问梅田梨纱,“过敏事故是因为七号病毒引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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